诺亚打开门,几日未见他瘦了一圈,眼里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着胡茬。
憔悴、颓废。
全然不见平时脱俗的模样。
诺亚侧身,给林肖恩腾出位置进来。
一进门,餐桌上堆着没吃完的披萨盒跟包装袋,床铺乱七八糟,床头还立着几瓶空酒瓶。
幸好房间里没什么怪味,否则林肖恩都要不认识诺亚了。
走进一片狼藉的小屋,林肖恩问了一句废话:“你还好吗?”
“还没死。”他淡淡地答。
他们两个像上次一样,肩并肩坐在床边,林肖恩问:“这几天你去哪了?”
“一直在家。”
他惊讶道:“那你为什么不开门?”
“不想开。”
“好吧。”林肖恩遇到伤心事,最不喜欢自己闷着,一定要找几个朋友出主意,实在不行去玩一玩也好,但显然诺亚跟他完全不同。
犹豫片刻,他问出心中的困惑:“你跟谁有仇吗?知道是谁发的吗?”
诺亚双手后撑,眼神沉郁地盯着墙壁:“大概吧。”
“是罗伊吗?”
诺亚偏过头,吃惊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林肖恩摇摇头:“不,我们是......哎呀,重点是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他却仍然绷着一根弦:“他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们了吗?”
“不,罗伊什么都没说。”林肖恩见他敏感又紧张,便把他们发现的经过解释给他听,他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可没轻松多久,他又苦涩一笑:“算了,他说不说也不重要,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透了。”
看他受伤的样子,再想想评论区那些龌龊的恶评,林肖恩倍感心痛,立马反驳道:“你别听他们的,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你的为人,比如我!”
“那你就信错了。”
诺亚平静地投下一颗炸弹,正中林肖恩的头顶,他感觉自己的脑壳都要炸开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诺亚沉默不语,伸胳膊够起床头仅剩的半瓶酒,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长呼一口气,才开口道:“罗伊讨厌我,因为我抢走了他的金主。”
林肖恩嘴巴撑起一个大大的O,惊得眼皮乱眨:“你抢走了他的什么?他也是Arousal的舞男?不对,你不是跟我说,你不做别的吗,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听我说完。”
诺亚不动声色地向林肖恩道出:“去年圣诞节,我差点交不上房租被赶出去,正巧Arousal招人,我硬着头皮进去,没想到阴差阳错跳得很好,赚到了好多钱。”
想起诺亚总是蒙着眼睛,林肖恩问:“你的眼束,是怕别人认出你吗?”
诺亚点点头,自嘲道:“如今看来,没用。”
他继续说道:“日子宽裕了些。Arousal不允许X交易,可所有同事都有金主,他们劝我‘别太老实’,但是我不需要。
“因为我知道再坚持一年半,就能从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毕业,我会通过法考,进入一家律所,终有一天,我会脱离这样的生活。”
林肖恩心头一震,因为眼前这个一脸死气的男人,看起来离那片光明的未来好远。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关于大卫的消息。”
林肖恩问道:“大卫是谁?”
“我的父亲。”
诺亚眼里一暗:“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抛妻弃子消失了,我从未见过他,没过几年,妈妈也去世了。
“长大之后,我四处托人寻找他的下落,直到今年春天,终于得到可靠的线索——他在澳洲。”
林肖恩不由自主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诺亚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波澜,他的眼神如同置身迷雾,声音略微颤抖。
“五月,我飞去那里找他,可澳洲很大,钱花得飞快,人却不见踪影。我只在那里待了十天,学业和钱包都不允许我待太久。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接下来这个夏天再找不到他,也许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的生活还要向前走,不可能为了一个‘你为什么抛下我们’的答案,就牺牲每一笔存款,每一个建设未来的可能。”
诺亚努力维持风度,可他越说越悲伤:“但我真想见到他,面对面听他扯完所有借口,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他是多糟糕的一个人。”
诺亚的蓝眼睛水汽濛濛,透过他湖泊一般的双眼,林肖恩能看到水面下,那个双脚拼命划水的,想要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的人。
他伸出手,揽过诺亚的肩膀,摩挲他另一侧的肩臂,轻声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那时候他将生不如死。”
诺亚静静靠在林肖恩的臂弯,他深吸一口气,把故事讲完。
“临近暑假,有一天我表演完准备回家,从员工用的后门出去,撞到巷子里罗伊和一个中年男人搂搂抱抱。
“我刚去Arousal没多久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就提过......他开价非常高,那时我拒绝了。
“可当时我站在门口,看着罗伊和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只要应下,明天我就能飞到澳洲。”
林肖恩抚摸他身体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地搓了搓:“你居然愿意牺牲到,跟一个男人那什么的程度。”
他都无法想象诺亚是有多迫切,换作是他,就算无奈下海也只愿意找富婆,就是一刀捅死他,他也没法伺候男人......等等!
对啊,诺亚这么受欢迎,为什么不找个富婆呢?
难道——
林肖恩摸他的臂膀的动作一顿,浑身僵直:“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诺亚也从悲伤中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尖锐:“我是。这对你来说是个问题吗?”
林肖恩赶紧否认:“不不不,我不恐同的哈,咱不是那种人,放心。”
先别管他恐不恐同,反正否认要做到位。
诺亚重新靠着他,林肖恩安抚他的那只手,也不好在这么敏感的关卡收回去,只好继续像捋兔毛一样,机械地摸下去。
“后来,我找罗伊套话,那个男人快五十了,很有钱。他还是个纯受,这一点更能让人自我麻痹。
“所以他下一次来,我主动找了他,他给我开了比上次说的更高的价格。”
林肖恩不由得收紧了手臂,顾不上同不同性恋的,仿佛他松手,诺亚就要变成鸭子飞走了。
他想他好好当人。
“这件事当时就被罗伊发现了,到了后台,他大喊大叫骂我抢饭碗。我不理他,他更发狂,开始砸东西,结果一个烟灰缸砸到了路过的经理头上,他就被开除了。”
“哈哈哈,怎么有这么蠢的人。”林肖恩不禁笑出声,但一想到这大蠢猪,竟然是他朋友的男朋友,又笑不出来了。
他收起咧着的牙,正色道:“然后呢?”
诺亚抿了抿唇,语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轻松:“到了和那个男人约好的日子,我到底还是没迈出那一步。
“我再也没有联系他,或者找别人。
“那整个暑假,我白天晚上都要打工赚钱,还要抽空准备报告、考试和项目,我再也没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十月末的夜晚凉风习习,林肖恩紧紧拥着他,生怕这间小屋不够温暖似的:“那你还想找他吗?”
“不知道。但明年我就毕业了,有更多事要做,未来所有事的顺位,都高过找他。”
林肖恩看着诺亚,突然觉得一番倾吐过后,这人似乎比刚才更清醒,更坚强,也更有生的希望。
“你心情好些了吗?”他问。
诺亚顿了顿,回头看向他,说:“好像有点。”
林肖恩的手依然环着诺亚,用头蹭了蹭他的脖子,骄傲地笑道:“看吧,和我聊天就是有功效,你下次心情不好,可以......”
他正欣慰着,哥俩好式抱着诺亚,还想开解开解他呢,却发现诺亚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那么温柔。
如果林肖恩是一个同性恋,一定立马把裤子脱了。
可惜,他不是。
林肖恩收回手,尴尬地挠了挠头,往一旁挪了半个屁股,打破微妙的氛围:“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
“我可以亲你吗?”诺亚忽然开口。
他的眼睛湿润又脆弱,像一滩破碎的玻璃漂浮在水中,还时不时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可怜的诺亚,为什么碰到林肖恩这个某器官比钢管还直的直男。
“emm......”林肖恩又往一旁挪了挪,抿紧嘴巴,“你要是特别需要一个亲吻,我可以把卢克介绍给你,我估计他马上就要失恋了,需要帅哥的安慰。”
诺亚眼中的光泽瞬间熄灭。
霎时间,秋风好似穿过墙壁吹进了房里,林肖恩第一次觉得这屋这么冷。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直男罢了,能不能不要老是出这么难的题考验他?
“我该走了。”林肖恩站起身,装作无事发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诺亚避开他的视线:“明天。”
“好,你再不回来,大家都要以为你出事了。”
他走到门口,诺亚坐在床上,头偏到一旁,眉毛揪在一块。
他最后看了眼诺亚:“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想想,怎么报复罗伊,绝不能吃这个闷亏。”
诺亚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林肖恩道了声晚安,退出这间狭小的公寓。
深夜,他一个人走在城郊,有些路段连路灯都没有,走得他心惊胆战。
好在这时候卢克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就是他抽抽嗒嗒的哭腔。
“气死我了!你知道吗,罗伊以前是个卖///淫的,还当过老//鸨,啊啊啊,我居然和一个男//妓谈恋爱,杀了我算了!”
林肖恩同仇敌忾:“太恶心人了,咱们去揍他一顿吧,把他打到奶奶都不认得!”
“还有诺亚那件事,就是他搞的,我在他手机里什么都翻出来了,这个卑鄙小人!唉,也怪我,他以前不知道诺亚的真名,那天在咖啡厅看见了,问我,我没多想就告诉了他。”
卢克后悔万分,不过他也不是软柿子:“我已经把他手机里的证据拍下来了,等着吃牢饭吧!”
听了这话,林肖恩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城轨上,他安慰了卢克一路,还抽空给诺亚发消息,告诉他这则喜讯,不过诺亚没有回他。
经过这一晚,林肖恩怀疑诺亚以后也都不会回他了。
回到公寓楼下,已是凌晨两点,电话那头的卢克终于哭累了,通着电话睡了过去。
林肖恩轻声道了句晚安,结束通话,上了楼,悄悄推开了公寓门。
他以为切斯顿肯定睡了,没想到一进门,客厅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昏黄的暖色光充满整个房间,电视播放金·凯瑞的经典片子,切斯顿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听见开门声,动都不动,完全无视他。
啊哦,林肖恩好像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
不小心冤枉并辱骂了室友要怎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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