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眉头一皱，脑袋里起了一个不成形的猜测。
这念头只是闪过，他却立即问出口：
“贺之衡呢？”
对方疑惑程度不比他少，眼睁睁瞧着方然把那个妖精一样的货色护在身后，不禁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过来了？”
“你们家少爷不是好端端地在那儿么。”陆歧朝后瞥去，目光落在几米之外的卡座——沙发上背对着他们的一个身影。
方然对他的话感到诧异。
原来贺之衡是以这个理由把自己排除在邀约外的。
“哎小然然，这也是你朋友啊？帅哥都喜欢和帅哥扎堆吗。”沈意戳戳他的肩膀，双眼止不住地往对面男人身上瞟。
此时陆歧的眼神重新打量他躲在方然肩膀一侧露出的那半张脸。
“没想到就上个厕所，还能被人绊住脚，方然，你刚说他是你朋友……呵，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朋友？”
“一个社团的学长，他喝多了喜欢胡说八道，要是冒犯到你，我替他给你道歉。”
方然看看他，又给沈意使眼色。
后者领会，暂且收起了花痴的表情，抬手扶着额头：
“哎呀，头晕晕的，这位先生，抱歉了啦，本是陪着小然过来的，他放心不下贺大帅哥，我自己却贪杯了，不好意思，嘻嘻。”
他说完，方然不由得抬眸。
这样一本正经地扯谎，也只有沈意能做到了。
但方然心里没有半点的嘲讽，只有佩服，更赞叹他的“临危不惧”。
“算了，既然是你朋友，就一起过来吧。”
他转身往卡座那边走，方然却犹犹豫豫的，一个“不”字纠结在口。
沈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前走，嘴唇不张，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见机行事，有我呢。”
方然脚步发虚，可沈意刚才已经那样为他解围，要是不去见一见贺之衡，陆歧指定会起疑心。
不过……
眼见距离那背影越来越近，方然心里发怵。
沈意能淡定自若，他却不行。
“阿衡，看谁来了。”
陆歧绕过沙发坐下去，挑眉望向对面的人。
男生在屋里没穿外套，只一件黑衬衫，领口敞开，袖子也褪到手肘，纤长骨干的指尖握着一杯酒。
他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去，定在了来者的鞋子上。
某品牌的新款限量版，方然也有一双。
贺之衡这般想到，哼了一声，轻蔑地上移视线，眼中浮现过一刹那惊愕。
“之衡……”
方然眼神闪躲，缓缓提起了嘴角。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大对劲，似乎都惊讶于“你怎么在这”。
“晚上好啊。”方然干巴巴地问候一声。
沈意真想扶额长叹。
这么英俊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一块木头呢！
“贺同学，好久不见呀。”
虽然也没有很久。
贺之衡压根不搭理他，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方然，俯下身。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瞳孔黑漆漆，逆着背后的光，整张脸布满阴影。
方然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旁边的沈意先开口：
“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看他一眼，现在反倒害羞不敢说呢？”
这等肉麻的发言，方然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意真喝大了么？哪里能对贺之衡说这么暧昧的话。
起码方然是万万不敢。
“他喝醉了，你……”
方然紧张开口，一抬眼，贺之衡还在直直地盯着他：
“我在问你。”
“……你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急，跟平时不太一样，我就有点担心。”方然开口：“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的。”
听他说完，贺之衡周身的阴郁气息渐渐消退，表情变了下。
“有什么不一样，你又不喜欢这种地方，陆歧回来办点事，明天就走，没必要麻烦你来。”
“嗯，我知道的。”
他俩互相说话，周围好似升起一道屏障，生人勿近。
反观倒在沙发上浅浅品酒的陆歧，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
沈意若有所思，慢悠悠地凑到陆歧旁边：
“这酒我能尝尝吗？”
陆歧抬了抬手，代表着随意。
“刚才真对不起，冲撞你了。”
“你是方然的朋友，我不会追究。”
“是嘛，那你不生气啦？”沈意把自己的酒杯递过去跟他碰了下。
“这人怎么会跟你一起？”
贺之衡把沈意谄媚的嘴脸看在眼里，拉着方然坐在自己身边。
“我去交报名表，正好碰到沈学长了，他好心陪我一起来的。”
“你跟他很熟么？”
贺大少不悦地蹙起眉毛。
方然连忙摇摇头。
只是沈意就坐在旁边，他就这么直言不讳。
“不早了，我今晚不回学校，叫李叔送你们走。”
贺之衡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们俩坐得不远，灯光交错，劲歌热舞绕着脑袋唱，方然逐渐晕头转向，感觉贺之衡身上的酒气都让自己有点醉了，脸颊发烫。
他喝了那么多酒。
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同方然一样沾杯就醉的时候。
直至接触到马路旁微冷的风，他才清醒。
“李叔晚上好。”
“哎！小方少爷太见外了，快上车吧。”
方然浑浑噩噩地下了车，踩在回宿舍的路上。
而沈意似是很兴奋：
“那个人叫陆歧是么？你有他的电话没？微信也行。”
“你想干什么？”方然毫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他。
“交个朋友嘛，你晓得我这人很随和的啦。”
沈意眨了下右眼皮。
“别想了，他不是。”
“哎呀，不试试怎么知道。”
“是你告诉我别碰直男的，沈老师。”方然的严谨逻辑总不会缺席。
“那是你，我跟你可不一样，”沈意满不在乎：“你是奢望感情，而哥哥我只打算爽一发就拍拍屁股走人，当然，如果合适的话，多爽几次也不是不行。”
如此直白的话语，将方然噎得够呛——
“你、我……”
“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了，贺大帅哥今晚穿成那样，你敢说你没有一点骚动？你不想睡他么？”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方然猛吸了两口气，勉强维持住正常的神情。
“这就脸红了呀，你看他的姿态，明显是在那种灯红酒绿中游刃有余，你这么纯情，哪里能玩得过他？”
“哦，对了，你倒是巴不得他能玩玩你。”沈意耸耸肩膀。
方然实在听不下去：
“你再说我就不送你回寝室了。”
软绵绵的威胁，险些把沈意逗乐。
“唉，情关最难过啊。”
听他啧啧两声，方然依旧尽职尽责地把他送到宿舍楼底。
沈意并未喝醉，在楼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宝贝儿，仗义！我一定好好帮你。”
方然扒拉开他的胳膊，草草嘱咐两句便扭头离开。
没有贺之衡侵扰的一个夜晚，他却睡得算不上安稳。
早上连着两节理论课，整个教室里都被瞌睡虫占领，这让本就没休息好的方然也感受到几分困倦。
他等同学们下课走空了，才背上书包迈开腿，在心里琢磨待会儿要买点什么吃，就他自己，贺之衡还没回来。
从一早上他就是这个状态，行尸走肉般，连头都不抬，自然，撞到人也没注意。
这人硬邦邦的，磕得方然好似额头肿起一个无形的大包，他伸手捂住，仍是没抬头，先退后一步鞠躬致歉。
“唔！对不……”
他还以为撞到了对方的后背，未曾想是前胸。
话还没说出口，一股熟悉的、浓烈的香水味便唤醒了他的意识。
方然仰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他身上香水的用量，似乎比平时加深了好几倍，但还是盖不住一缕钻到方然鼻腔中的酒气。
贺之衡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然看似很平静，可眼神却多了不少生机。
“刚刚。”少爷依旧是懒散的模样，抬起左手：“这是保姆煲的莲藕汤，我妈让我带给你。”
“替我谢谢伯母，你吃过了吧，我去食堂打包一份饭吧，你要不先回宿舍？”
“我回宿舍干什么，你动作快点，别磨蹭。”
贺之衡转身，催着他快走。
方然抿唇，跟在他身后，目光瞥过去，打算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哦，好嘛，你那个手里是什么？”
“……蛋糕。”
贺之衡回答的声音意外很小。
“蛋糕？准备送谁？”
方然一脸迷茫地问道，却不知道怎么触到他的霉头，贺之衡忿忿挤出三个字：
“送小狗。”
他把包装袋一掌拍进方然怀中，甩了甩手，加快速度朝前闷头走路。
方然挠挠自己的脸，拎着那精致的小蛋糕。
透明的塑料盒露出里面的形状，奶油顶上是几大颗饱满草莓，因为贺之衡的动作，蛋糕体稍稍有些歪斜。
但这也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至少证明自学校大门到教学楼的这一大段路，它有被悉心看护。
方然正要开口向贺之衡问一嘴这是不是买给自己的，就听到手机的新消息提醒。
贺之衡兜里的同时响起。
他们两个被沈意拉进了“飞鹰社”的群聊。
群成员二十七位。
下一秒，是沈意在群里发了公告：
【明天晚上举行一次团建，旨在欢迎新人和交流熟悉，由社团负责人报销费用，能来的扣1】
一看是免费的，不少人想都不想就飞快发出消息。
“我们也去吧，之衡，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谁？你究竟是为了远足锻炼身体，还是为了交朋友？”
贺之衡眼眸眯起，撇开脑袋，把手机塞回口袋，瞧上去对这种低回报社交不感兴趣。
想到沈意的话，方然却犹豫起来：
“你不愿意，那我就自己报吧。”
他跟随队列发送了一个数字“1”。
贺之衡可以不带他，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只自己去参加？
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挑战贺大少的权威，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在食堂找到座位，方然去了自己心仪的烧鸭饭窗口排队，等待过程中手机又响了。
他拿出来瞥一眼锁屏显示。
还是那个群里的消息。
贺大小姐：【1】
贺之衡：想摆脱我，做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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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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