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衡抚摸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方然静静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慢吞吞抬起脑袋。
男生这个状态堪称狼狈，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被贺之衡看到，可对方垂下眼睛，两道目光已经撞在一起。
贺之衡抬手，食指探出来弯曲着，外侧的皮肤碰了碰他的下眼睑：
“你求求我，今天的事我不告诉别人。”
“求求你。”
方然从善如流，一双眼睛还带着水光。
然而贺之衡脸上没有分毫满意的神情，挑起一侧的眉毛看向他——
“就这么求？又拿嘴？”
“那，该怎么办？”方然凝着眉头思考。
“走。”
贺之衡拍了下他的胳膊。
而方然不明所以，一把拽住他：“干嘛去？”
“请我杯咖啡，我就立马忘了。”
“现在吗？”
“嗯，喝完再回来。”
方然清楚他的想法，也明白他是为了谁，因而不能不深受触动。
可他脚步还是停下来。
“等等。”
方然在裤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递给贺之衡：“帮我抽一张可以吗？”
他拿着那张纸把自己的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我可以了，出发吧。”
图书馆不远处的校园咖啡厅，光顾的客人大多是外带，店里空座不少。
他们两个走进去，直接在柜台点单。
“一杯热摩卡，一份阿芙佳朵。”
“好的，一共是68元，付款码出示一下我扫您。”
贺之衡瞥了眼身旁的方然。
“我来付。”后者单手操作，略显费劲地找出付款码的页面。
可惜后来他发觉一件事，那就是只用左手挖冰激淋球看似容易，实操起来却困难重重。
他能快准狠地用力，但无法阻止杯子在桌面上胡乱打滑。
濒临倾倒的千钧一发之时，贺之衡从对面伸手扶住。
“笨得很。”
方然把勺子含在嘴里抿了抿，将他的手掰开：
“你不用这样的，之衡。”
“一个笨蛋在我面前干傻事，我可没办法坐视不管。”
“哦，”方然抬眼：“那你就是故意的，这个时候请我吃冰激凌看我出丑。”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本来很疼，但现在好多了。”
他浅浅地漾起一抹笑。
贺之衡被他的表情晃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尝尝吗，味道很不错的。”
方然这次靠着自己的力量挖下一小勺，凑到贺之衡嘴边。
他似乎是后知后觉到男生有洁癖，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是贺之衡已经张了嘴。
“你父母……”
贺之衡咽下那点浓缩的苦味，斟酌着开口：“除了金钱，还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方然把勺子搭在杯里，耷拉下眼皮：
“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后来才发现，好像只有我是这样。”
“之衡，我很早就明白了，爱不是用来绑架谁的，也不需要证明。我爱他们，才应该更加支持他们的事业；他们爱我，才会更加努力地工作。”
他把自己PUA得很成功。
贺之衡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
“可他们生了你，如果他们在乎的真是那狗屁事业，为什么还要诞下你？孩子生完丢到一边什么都不管了，每个月打点钱来，把你当什么啊，股票吗？”
“我生活得很好呀，什么都不缺。”
方然拍拍他的手：“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父母，毫无责任可言。”
虽然他这么言辞激烈地斥责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方然一点都不生气，还认为贺之衡的这种“护犊子行为”相当盲目。
贺之衡原来如此珍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反观方然，却始终对他怀有不纯洁的想法，甚至可以说——**。
男生内心忽而感觉有些羞愧难当。
第二天，方然独自来到图书馆锻炼左手写字。
贺之衡去上课了，但早上临走之前没跟方然说半句话，饭也没吃。
整个事件的起因在于方然，受伤的也是他，但表现出来对此最在乎的人却姓贺，叫贺之衡。
方然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他最近不大对劲。
不大对劲的贺之衡，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点，他下了课并未着急地前往图书馆，而是给方然发了条消息，让他好好待着等自己。
方小然：【小猫点头.gif】
看着他发过来的表情，贺之衡不禁蹙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活泼了。”
对别人也这样吗？
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脑袋里浮现出一个人，就停下脚步，站在长椅旁边，也不坐，秋风中挺拔地立着，拨出电话。
“喂？”对面的嗓音含糊。
“陆哥，问你点事。”
这声哥把陆歧惊出了一身冷汗：“欸，我这边现在可是十点多呢，大晚上你小子想干嘛啊，我又怎么得罪少爷您了？”
“我问你，”贺之衡忽略他的话，自顾自讲下去：“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在四周滚了一遭，确定没人听到。
“啊？什么？”
“你不是跟家里坦白了吗？我听陆叔说要打断你的腿。”
贺之衡淡淡地说道，顺手接了一片叶子。
“为了避免联姻，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你跟那个沈意……”
“本来是想让他去恶心恶心我爸的，结果这人突然联系不上了。”他在那边冷笑一声：“方然知道他是个骗钱的小表子么。”
“他们是朋友，以后这种话少说，你要是找他有事，我可以帮忙。”
“哟，大少爷转性了啊，不过不用了，你现在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就行。”
“睡你的吧，挂了。”
贺之衡毫不留情地挂断，同时将手里的落叶捏碎，掌心一翻，便如有形的风暴，卷在空中。
校园的另一侧，沈意手机屏幕弹出几条消息，当他点开发现是贺之衡，着实呆滞住了。
【没事的话，来雁湖找我。】
【我只等二十分钟，不来我就去亲自请你。】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雁湖，绕着栏杆兜了一大圈，总算看到了观赏黑天鹅的贺之衡。
居然不是在耍他。
“贺少，好兴致啊。”
沈意喘着粗气，弯腰扶住自己的大腿，抬手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迟到了八分钟。”
“大哥，你连个具体位置都不说，谁能找到啊，我可是抛弃了一大堆工作过来的，嗨呀，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贺之衡纠正他：“叫你过来只是讨教几个问题，不会耽误太久。”
“哦。”
沈意表情麻木，心里不免吐槽：
就他这种姿态也能称之为——“讨教”？
“你是gay吧。”
贺之衡这么正经地问出口，反倒让沈意语塞。
今天地球online出问题了吗？是他自己脑袋短路了，还是贺之衡犯神经？
“对啊，你真是火眼金睛，这都能看出来。”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沈意笑嘻嘻地回答，瞎子都能发现他不直。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东西是天生的？遗传么？”贺之衡虚心求教。
“呃，这是什么新型问卷调查吗？”
“好奇。”
“不好意思，这貌似属于我的**吧，你至少告诉我你的目的是……”
沈意在说话的时候，贺之衡已经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贺之衡向你转账3000元】
沈意瞥见这行字，眼睛顿时瞪大：
“我刚才是开玩笑，去他妈的**，少爷想问什么尽管问，是有感情上的困惑吗？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怎么说嘛，我一个孤儿，小时候也没有家长引导，上了高中才发现自己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你问这些到底要干嘛？”
沈意别有意味地眯起眼睛，似乎在审视加寻找他表情中的破绽。
“那你又怎么确定别人是的？”
“这还不简单，我头顶有雷达的好不好，一眼就看穿了。”
“我是不是？”
贺之衡利落干脆的问句落在地上，打了沈意个措手不及。
他当即脑袋一片空白，忘记把他的话捡起来，微微张开嘴。
“你……这是在开玩笑？”
贺之衡绝不可能和自己玩什么逗趣的游戏，沈意现在宁愿相信是他脑子坏掉了。
“我没时间跟你耗，把你的雷达拿出来。”
贺之衡上前一步。
沈意连忙后退，赶紧摇了摇头：“我、我的雷达失效了，我跟你不熟，分析不了。”
“方然呢？”
“什么？”
“我问，方然是不是同性恋？”
沈意倒吸一口气，错开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又无奈地转回来：
“不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疑神疑鬼的，他强吻你了？”
“算了，”贺之衡长舒一口气：“问你也是白问。”
他收起眼神，扭头准备迈开腿离开。
“哎！”
沈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后者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紧皱眉头看过去，甩开他的手：
“干什么？”
“我有办法了。”
沈意开口。
纵使方然已经再三强调不许他插手两个人的感情生活，但沈意必须承认自己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啊不，应该是：
默默无闻助攻好朋友的英雄。
他眼中露出狡黠的光：
“我能帮你支个招，亲自测试一下方然到底是不是直男。”
然：我一直都说之衡对我很好的[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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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论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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