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留款

方然默默地加入购物车。

身旁的贺之衡不知道他又何故偷乐,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不耐烦地安排:

“赶紧洗澡去。”

“哦……”

方然搓搓自己被他捏过的地方,眯起眼睛笑了笑,躲开往浴室去。

贺之衡打量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侧目瞥了眼坐地上组装床帘的张岩,掏出手机点开李昊宇的头像。

【最近你们班上出了什么事?】

李昊宇迷惑地抬头瞧一眼,大少爷居然爬到了方然的床上,坐姿稳如泰山,两条长腿垂着,脚底踏在梯子边缘,正低头摆弄手机。

【没啥事啊,咋了?】

贺:【那方然呢。】

【他也挺好的,昨天还竞选上学委了呢,出什么事了?】

贺:【没事。】

贺之衡把手机丢在一边,不在搭理他,摸着下巴思考。

方然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床被他霸占,便眨了下眼睛,挠挠脸,面露不解:

“你……在我床上干嘛呀?”

“上来,我跟你说。”

男生蜷起双腿,往床头挪了挪,冲他勾勾手。

方然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摇摇头:“那么小的床,你快回你自己那边吧。”

“你不是梦游吗?咱们两个睡一张床,我锁住你,你就不会乱跑了。”

贺神医淡定地开出药方。

方然瞪圆眼睛,不可思议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又发烧了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这床太窄了,挤着你多不好。”方然找到一个理由。

贺之衡后背贴着墙,眉头微凝:

“这样才能防止你乱动。”

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方然想了想,还真有点东西,能防止自己乱动,那就也能让贺之衡双手老实一些。

可要是身体紧贴着窝在同一张单人床,哪里受得了?

他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差点被贺之衡绕进去。

“你不下来,我可上你的床咯,盖你的被子。”

方然摸着他床铺的栏杆,目光亮晶晶。

贺之衡不为所动,丝毫没拿他的威胁当回事。

“我说真的。”

他抬脚踩在第一节梯子上。

贺之衡挑眉,说了句“随你”,便仰头在方然床上躺平。

“欸?!”

方然没办法,只能翻了上去,趴在两人床边栏杆紧贴处,再次发问:

“你到底想干嘛?”

“谁说的想要脚对脚?”

“这样吗?你答应了呀,不过……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脑袋朝窗户那边吧,那我帮你把咱们两个的床铺换过来,好不好?”

“不好,就这么睡。”

男生置若罔闻。

方然无奈地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抱着他的被子重新蹭过去:“给你。”

他俩的床上四件套都是由贺家专门人准备的,兼顾了柔软和轻盈的特点,只是价格不太美丽。

仅仅颜色不同,一模一样的被子,方然却觉得贺之衡那条更加舒适,也香。

而贺之衡没说话,却伸手抖散了他床上的被子,扯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腿。

“之衡?”

方然真是琢磨不透他最近的想法,只能往边儿上藏,盘腿一坐,心里企盼商家能赶快发货。

贺之衡不再开口,侧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他没了动静,方然忽地想到对方之前提到校园墙的事,张岩他们似乎也知晓,可自己还没浏览过。

就几分钟,新老生发布的帖子已经满天飞。

方然刷了会儿,看到一条交友帖,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甚至称得上漂亮的小男生。

【美0求猛1,八块腹肌最佳,身高一米八以下勿扰~】

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中国话,组合在一起就让方然读不懂了,评论区不少对其恶语相加,只不过被楼主本人以此怼回去。

评论中那些“专业术语”方然看得一愣又一愣,脑筋转转,还是想不通,便去搜索了下,顿时头顶冒热气。

“方然。”

贺之衡叫了他一声。

方然抽离出来,抬起头:

“啊?”

“你干什么呢?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贺之衡狐疑地望过去。

方然摇头,手背贴住自己半张脸,果真格外烫。

“没,没事。”

“偷看了什么?拿来我瞧瞧。”

“我什么都没看啊,”方然呼出一口气,把手机熄屏丢远了些,利索地下床落地:“今早上买的红提,我去给你洗点吧。”

“嗯。”

贺之衡心有疑虑,但待在他床上没动弹,像是一挪窝就会被抢了似的。

提子是方然挑的,他根据网上的教程,选到了成色不错的一盒,吃着正甜。

“好吃吧,你喜欢就好。”

熄灯过后,纵然脚对着脚,方然还是卧在贺之衡的被子里翻来覆去不成眠,那股味道要把他浸透了。

等发觉贺之衡睡熟,方然才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注册了一个微信小号,添加了那位“美0”的联系方式。

本以为深夜对方不会通过,没想到秒加上。

笨蛋小喵:【你好?】

笨蛋小喵:【哥哥这么晚还加人家。】

笨蛋小喵:【嘟嘴.jpg】

【你好,我有问题想问问你,会不会打扰了?】

笨蛋小喵:【好哦,哥哥想问什么都可以,不过要拿腹肌照换。】【流口水】

方然一梗。

这东西……他撩开睡衣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还真没有。

【只是一点小问题,如果你能帮忙,我可以拿红包感谢。】

笨蛋小喵:【哭哭.gif】

笨蛋小喵:【我要钱有什么用?帅哥!我要一米八八的腹肌帅哥!】

一米八八的腹肌帅哥……

方然倒是认识一个,此刻正钻在他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然而这位小喵同学估计不值得方然忍痛割爱。

【抱歉,我可能跟你是同类,只想问问你,当初是怎么发现自己是……那个的。】

笨蛋小喵:【你也是姐妹?】【问号脸】

【不不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才想请教请教你。】

笨蛋小喵:【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困了,明天咱们找个时间线下聊嘛,我要睡美容觉辣。】

方然收到他今晚最后一条消息,输入一半的文字又全部删除了,将手机再次塞回枕头下面,合上眼睛。

明天一整个上午,贺之衡都有课,但方然还算清闲,也能找到机会跟那位见面。

他起初不想挑明真实身份,可那人后来就不回消息了,非要线下说才行。

不得已,方然和他约在了雁湖旁的咖啡厅。

这人长相太显眼,方然很难注意不到。

“你好。”

小男生抬眸,眼神扫过方然的脸,闪了下,情不自禁地起身:

“你是那个几何?”

“嗯。”

对方上上下下端详着他,赤.裸的目光不加掩饰,面对面落座,他就忍不住开口:

“这么帅,你真的没有腹肌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惋惜。

方然难为情地垂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用手机扫了桌子上的点餐二维码,问他:“你想喝点什么?”

“美式吧,正好拿来消肿。”他手掌贴着自己的小脸。

“好。”

方然还是点了平常喝的冰拿铁。

“哎呀,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可以叫我小安。”

“我……你还是喊我几何吧,我是私下里偷偷来见你的。”

“哦,怕被别人知道啊,你们这些gay真奇怪,这么不坦荡,”小安轻蔑地扬起下巴:“说说吧,你是上面还是下面的?”

方然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眼神闪躲,余光瞟见刚刚离开的服务员,心跳声咚咚。

幸好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不然就按照他这口无遮拦的尺度,他们俩人今天就得在校园墙上出名。

方然听他说了几句,心里有数,才避重就轻地讲讲自己的事。

“我听懂了,放心,我嘴巴很严实的,这种大八卦,我才舍不得去分享给别人呢。”

他这话,方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可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

“依我的想法呢,你不仅是个男同,还是绝对是下面的。”

“安老师,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方然正襟危坐,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没事的啦,在咱们这个圈子,爱上几个直男很正常的啦,看情况吧,但我遇见的直男朋友他们大多数都是不忌讳这些的,床上爽了就行了。”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跟他……做那件事。”

“你想跟他交往?”

“我,我不知道。”

方然泄了气,捏住吸管摇晃着杯中的冰块。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但直男就是直男,就算脑袋一热跟你确定关系,以后腻味了还是会想都不想就舍弃的,好心劝你还是别坚持这种没结果的事情。”

“真的,没有例外吗?”

“你想让他对你有例外?”小安惊异于这位纯情小少男的脑回路:“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而已,对了,你说你那位朋友对你很好,具体表现在?”

“嗯,他——”

方然一时语塞,明明贺之衡有那么优点,对自己也很关照,但让他仔细回忆,还真难描述。

“关系好的体现不在某件轰轰烈烈的事情,而是日常生活中的点滴。”

他的抽象解释把小安搞糊涂了,非要刨根问底下去:“比如?”

“比如……他不怪我给他买错了加葱花香菜的面。”

方然话音刚落,小安的表情瞬间转变得很古怪:

“呃,完了?”

“还有,很多的,他人很好,家境、长相、成绩都拔尖,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哦哦,”小安喝了口苦苦的冰美式,五官皱成一团,道:“就这样?”

方然没话说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响起来,他示意小安不要出声,才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你怎么又不在?”

贺之衡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我去买了点东西,忘了下课时间,你回宿舍了吗?”

“没,刚出教室,待会儿吃什么?”

“披萨吧,你前几天不是点赞了一个披萨视频吗,我去找你,你等我会儿。”

对面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方然向小安表达了歉意,就急匆匆离去。

坐在咖啡厅的男生看向他慌张殷勤的背影,禁不住摇摇头,叹息道:

“可惜啊,长这么帅,居然是个舔狗,还跟我撞号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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