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陆玄骂骂咧咧的嘟囔声，办公室内很安静。所以裴言卿这一声轻笑，显得尤其突兀。
陆玄饭噎在口中，惊呆了，和苏焱面面相觑。
他又偷瞄了眼自家导师，白炽灯下那张脸精致得过分，不怪套近乎的病人和病人朋友如过江之鲫。
但可惜是朵不解风情的高岭之花。
跟着裴言卿也有两个月了，一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医院，别说交往异性，就是平常的娱乐活动也几乎没有。
整个一苦行僧。
这就导致，他们几个实习生过得格外苦逼，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骨外科的和尚庙。
陆玄不止一次惋惜，这张脸，简直就是长错了人。
要是给他，他一定要天天谈恋爱，一次谈十个。
但如今，面对他们不苟言笑，清冷端方的导师，眉目间的清冷融化，正对着手机笑得一脸温柔。
苏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不寻常，眯了眯眼。
“有情况。”陆玄对着他比口型。
苏焱罕见地没有反对，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偷偷往主位上瞄，见裴言卿手指轻点手机屏幕，似乎还聊上了。
陆玄笑得一脸荡漾，和苏焱咬耳朵：“我看，十有**是了。”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陆玄撇撇嘴，“我猜一定风情万种那一挂的，不然怎么撩得动。”
苏焱轻啧一声：“真想不开。”
“这倒也不至于。”陆玄说的理所当然：“我感觉，要图脸，图钱，图智商，我也愿意。”
苏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推开陆玄：“离我远点。”
“我怕你的变态感染到我。”
这一边，苏念念等得快成了个雕像，心烦意乱之下，准备TIMI一下放松心情。
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二杠五。
她灰溜溜地退出了游戏，刚感叹了一声人生处处艰难，一睁眼就看到了最新的微信消息。
裴言卿终于舍得回一句话：【嗯，恢复了就好。/微笑】
就这？
苏念念和结尾的那个死亡微笑大眼瞪小眼，直直对了五秒，从其中看出了深深的嘲讽。
为什么裴言卿总有把天聊死的能力。
苏念念捂着快被憋出内伤的心口，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我那天的照片你能发给我吗？】
想了想，她也在后面跟了一个/微笑。
看看，每句话带一个微笑，多么和谐。
过了一会，那边发了五六张图片过来。
苏念念点开一看，脸木了，一瞬间血压高达一百八。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丑。
刻意做出的半倚在木马上的动作，想象中应该是慵懒撩人的，再不济也该维持正常美貌，但因为角度成迷，硬生生胖了两倍，还带有一种迷惑的乡村影楼风。
这还算正常的，最令她心梗的最后两张，无缝衔接上她摔下马的过程。
画面上她表情从惊慌到狰狞，截成表情包就是【害怕到模糊jpg.】
苏念念滑动这这几张丑照，觉得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治愈这短短几秒带来的伤害。
许是见她久久未回，那边还默默发了个问号过来，大概以为她是拿了照片就走的白嫖怪。
苏念念看不下去了，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缓解着快要郁卒的心脏。果然，老天爷从来就是公平的，用美貌和智商换走了裴言卿的情商。
三分钟后，苏念念做足了心里准备，重新打开手机，见着裴言卿大概是终于良心发现，撤回了后两张照片。
更尴尬了好不好！！！这是什么窒息操作！！！
苏念念有气无力地回：【谢谢你。/微笑】
那边很快回：【客气了/微笑】
苏念念深深吸一口气。
她打开P图软件，大刀阔斧一阵狂P，仔细端详，点了点头，这才是她的正常美貌。
那天她也说了，要发朋友圈，今天她就要借此机会，向裴言卿展示什么叫真正的仙女营业。
苏念念嘟嘟嘟编辑了一段文字，【一起坐旋转木马吗？】她又配上刚刚P好的两张图，发了朋友圈。
发之前，猛然想起什么，把苏焱拖见了【不给谁看】的分类中，又在【提醒谁看】那里@了裴言卿。
很快，这条动态下面就迎来了很多评论和点赞。
楚宁：【不愧是我老婆，美爆了，贴贴！】
裴恬：【姐姐好漂酿！我要和姐姐一起坐！】
裴言悦：【看来游乐园一行玩得不错呀，夸奖摄影师拍出我们念念的美貌！/赞】
不，摄影师不值得夸奖。
下面还有一些高中同学的，一溜的彩虹屁，苏念念看得神清气爽。
但一时半会还没看到裴言卿的回复。
苏念念等呀等，最后实在没耐心，丢了手机，准备洗澡睡觉。
吹完头发，临睡前她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终于在众多小红点中，找到了想看的那一个。
A大附院的牌匾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头像中，尤其像个上了年龄的老古板，格格不入。
老古板这样回复：【照片是重新加工了吗？/疑问】
就差明说，你这是P图了吗？
苏念念看着后面跟着的那个呆萌的疑问小表情，沉默地退出了微信，拉灯睡觉。
她要好好冷静一夜。
*
新的一周开启后，苏念念膝盖上便是连疤也淡了，重新去裴宅家教。
已经是八月初，算算时间，苏念念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她八月中旬就要入学军训。
和裴恬说起这个后，她小脸焦急，抱着苏念念不撒手：“不行，你不能走。”
苏念念轻拍她脊背，沉吟了一会道：“开学后，我只能一周来一次，你要不嫌我进度慢，我可以继续教你。”
“这就好，姐姐能来就好了。”裴恬松了口气，拍了拍苏念念的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明年年初就是我曾祖父九十岁寿宴了。”裴恬忧心忡忡道：“我听我妈妈说，他的意思是想在那之前把我小叔叔的事情定下来。”
苏念念脸上笑意褪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是吗。”
裴恬小脸绷地紧紧的，低声说：“我曾祖父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苏念念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我知道了。”
从裴家出去后，苏念念不自主摩挲着手机，心烦意乱。
这几天，她和裴言卿的交流几乎为零。苏焱现在也不让她继续送饭，她也再没去过医院，裴家裴言卿也不经常回来。
千辛万苦搭上的联系，竟不过如此脆弱。
正一筹莫展间，苏念念接到苏焱的电话。
“哥。”苏念念有气无力的，看了眼时间，正是五点半，如果没有手术得话，苏焱应该是下班了。
苏焱懒懒道：“怎么了？焉巴巴的。”
苏念念随口道：“天太热了。”
“早和你说，别做这什么家教……”
苏念念连忙打断：“你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打过来了？”
苏念念呵呵一声：“你没事会给我打电话？”
“得。”苏焱冷嗤，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听到没有，没良心吧？”
“你在和谁说话？”苏念念皱了皱眉。
那边传来喧闹的声响，她听到陆玄的声音：“焱哥，你能别废话了吗？喊念念吃饭，一句话的事情，给你矫情到现在。”
“去你的。”苏焱有些火大，一把推开陆玄，又吊儿郎当道：“听到没有？聚餐来不来？”
苏念念眼睛一亮，又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唇，问道：“哪些人呀？”
苏焱本来已经等着她回绝了，苏念念嘴刁，一般的聚餐还真叫不动她，没想到当头就问有哪些人。
“就我和陆玄，王晨他们几个人。”
苏念念：“没了吗？”
“没了。”苏焱莫名其妙，“还能有谁？”
苏念念垂下眼睫，“哦”了一声，“那我不……”
刚想说不去了，那边突然有人询问：“哦对了，老陆，裴老板去不去啊？”
陆玄的声音传来：“去啊，怎么不去？毕竟第一次和我们出去聚餐呢。”
苏焱也领会了苏念念的意思，直接朝那边道：“我妹不……”
“等等！”苏念念心一跳，“我还没说完！”
“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不来啊！”
直到挂电话，苏焱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直直盯着手机怔了几秒，“这丫头，搞什么。”
正巧，裴言卿进了办公室，陆玄直接勾搭上去：“老板，晚上聚餐的地点定好啦，就在知味轩，就我们几个。”顿了顿，他眉飞色舞道：“哦，念念您还记得不？她也来。”
“总算不总是一群大老爷们了。”
裴言卿眸光微顿，点了点头。
怎么能记不着那小丫头。
他一边进来，一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淡淡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这餐我请。”
“我靠！”陆玄激动地拍手，“老板威武！”
苏念念回家后，快速洗了个澡。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腿上依旧存在的淡淡的疤痕，顿时换了条长裙遮住。
看到这，她就能回忆起那段黑历史，不堪回首！
由于时间来不及，她连妆也没化，披散着长度到脊背的头发，走之前又照了眼镜子。
这条白色裙子是她随手拿的，平时都没穿过，这样一看，效果倒也不错，显得人纤细高挑，她就是仙女本仙！
匆匆赶到包厢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到了，苏念念撑着门喘气，“不好意思，来晚了。”
她一抬眸，在众多人中一眼就对上裴言卿的黑眸，他也看过来，温和道：“不晚，过来坐吧。”
苏念念朝他点头，脚步下意识就想往他左手边的位置去。
“苏丫丫，这里。”苏焱脸色臭臭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苏焱坐在裴言卿右手第二个位置，那么她的位置就是右手第三个。
这么远！苏焱你争点气！
苏念念心中长叹一口气，无奈走过去。
“一进来发什么愣呢？”苏焱给她倒了杯水，皱眉道：“怎么就和没看到我一样？”
苏念念:“……”
不好意思，她是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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