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涛捂着胸口，藏在回廊转角的月洞门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背靠着墙，拿起苍庭剑来，拔出一小段，对着易海泽卧房所在的方向照过去。剑身上映着的情景，与他方才亲眼所见的还是一模一样。
游楚消失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没有一点音信。
沈星她们像是已经习惯了，没人再三不五时地经常问：“师傅去哪儿了？”
只有易海泽，仍旧保持着每日到游楚门前请三次安的习惯，刮风下雨、昼夜不停。
段涛几次想要劝说他放弃，毕竟他与游楚身份有别，还有一层师徒关系，怎么说怎么都不对劲。但易海泽根本不听，哪怕明面上并没有否认，一到时间，还是立刻去到游楚的房门外等候。
他把弟弟的疯魔执着看在眼里，只想着，等师傅回来，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委婉地去说一说。
今早他照常练剑回来，打算去找易海泽坐坐，哪知刚走到拐角，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退了回来。
离得有些近，他甚至能听到易海泽的粗喘、和游楚的轻哼，简直臊得不行，赶忙朝着来的方向回去，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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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段涛就把易海泽今日重病不宜见人的事情传了出去。
沈星还问：“严重么，要不要去瞧瞧他？”
“别、别……”段涛连连摆手，“他自己已经看过了，就好好休息静养就行。”
沈星“哦”了一声：“那去开门吧，不早了。”
段涛耳根还带着一股热意，走到正门处，拿开了门档、转开了门闩。刚一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黑袍黑帽、看不清面容和身形的人。
“谁？”那人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下意识警觉起来，将打开的门关小了些。
那人的眼睛被黑帽遮掩，似乎只有一只眼，但透出的目光却凶相毕露。一开口，便是嘶哑嘲哳的声音：
“我要见……黑龙神。”
“哪有什么黑龙神？……”段涛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愈烈，两手使劲，就要将门关上，“请到别处去吧！”
砰！——
那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只一个抬手，段涛便连人带门飞了出去。
厚重的门板砸在他身上，胸口“咔嚓”一声，他“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什么人在闹事！”沈星还没走远，连忙跑了回来，“涪溏！皎然——”
树上的小鸟被惊动，立刻张开羽翼朝着紫燕所在的位置飞过去。
沈星没来得及跑，便被那黑袍人捉了去，拎小鸡似的拎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以传音入耳：
“在下乌于，请见黑龙神！……在下乌于，请见……黑龙神！——”
他沙哑的声音总算传到了游楚的耳朵里。
她睁开眼睛，松开了搂着易海泽后颈的手，清了清嗓子：“咳、呼……什么人……”
易海泽摇了摇头，眼睛滴溜溜看着她，又再低头凑上来，用鼻尖顶起了她的脸。
游楚挡着他的肩推开，通过黑龙神石像之眼定睛一瞧：“嗯等等……涛儿受伤了……”
“哥受伤了？”见她神情严肃，易海泽这才放开了手，“怎么会？是什么人来捣乱？”
游楚摇头，捞起他的手，一个转身便出现在了前厅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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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于刚走到正殿门外，带着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殿中黑龙神的像。
他一眼就看见了头顶的两条蛇、蛟，怒而暴喝一声，将沈星扔了出去，朝着殿中的石板地上砸去。
“何人伤我徒儿！”游楚出手接住了沈星，缓缓朝他看了过去。
她双瞳之中有一层淡淡的金光流转，隐隐带着怒意。
“是你！……”乌于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忽然抬手掀开了戴在头上的帏帽。
帏帽下的那张脸庞，简直可说是骇人了！左半张脸长着一颗肉瘤，眼睛被挤成了缝，右半张脸皮肤干瘪外翻，眼睑收缩，都盖不住眼珠。
让游楚惊讶的是，他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显然并非寻常凡人。
“你——”乌于抬手，指了指游楚，“我要与你比一场！”
游楚只觉得莫名其妙，起身救下了被压在门板下的段涛，替他疗伤后，才说：“你究竟是何人？妖？魔？为何来我黑龙观闹事？”
段涛的肋骨被压断了两根，捂着心口，闭着眼睛让游楚用灵力为他治伤。
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翻滚，像是即将冲破压制，就要涌上来了。
“师傅……好疼……”
“哥！”易海泽跪在了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你忍一忍，师傅在治！”
“师傅……小海……”段涛接连唤了两声。
疼痛从他的心口处逐渐上移，慢慢到了头顶。他双手捂住了头，忍不住呻吟起来。
“好疼……师傅……我好疼啊……”
游楚刚要看他是不是也伤到了头，乌于抬手就放出了一阵冲击极强的攻击。
她不得不出手阻挡，将兄弟俩和其余几个徒弟挡在了身后。
一击不中，乌于又双手张开，朝天举起，发出了一声长吟。
“你！”游楚骤然一惊，刚想说什么。
却见方才还晴空朗朗的天边，忽然涌起了一团巨大的黑云，升腾翻滚着，瞬间便遮蔽了整片天空。
“退回殿中！”趁还没动手，游楚立刻回头向徒弟们喊。
沈星带头指挥着涪溏和云通，将段涛兄弟两个拉回了正殿里，紧紧闭上了大门，瑟缩着躲在了黑龙神石像的背后。
乌于没有停手，朝如意湖的方向又是一挥手。
湖中藏匿的妖兽齐齐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刚传到游楚的耳中，声音便被截断了。
“我召来了魔湖之水！”乌于眼中凶光毕现，周身煞气涌动，“若你不与我一战，附近的河水，便都会被魔气浸染。凡人饮过，必死无疑！——”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游楚化出一柄长剑来，直指乌于的面中，“才刚的一声……你是蛟？”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化龙不成、堕入魔道的蛟！”
乌于仰天大笑，坦荡认下：“是！我是化龙不成的魔蛟！”
他怒道：“天知道！当年我一心修炼，想要化龙成仙！可历经两千年，最后还是败了……自那之后，我便是这样的面容……半魔之物，丑陋骇人……”
“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甚至只能栖息在淤泥沼泽底……我靠着吞噬那些不入流的妖兽和小鬼，继续着我的修炼……苟且偷生，不能见光……”
“而你，却在那时成功化龙，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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