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红发人带着郑雨左拐右绕，最后竟真躲开了追兵，来到一处老旧废弃的大楼。
这里荒凉得不像内城，几乎看不见人影，大楼内部的地面上，斑驳涂漆被刮花，露出涂层底下磨得锃亮的金属板，精神力扫过，不能渗透分毫，那下面竟是由精神力屏蔽材料制成。
“好了，这里是安全的。”
那人咣一声关紧大门，用精神力布下隐匿屏障，坐到一旁的箱子上，拨开随身的水壶盖呷了一口。
“救了你，不跟我说声谢谢？”
“谢谢你。”
郑雨真心实意地说，他四处打量，废弃大楼里到处是积累的厚灰，和结在一起拉成长丝的蛛网，建筑废料和老旧桌椅板凳堆叠在一起，丝毫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
郑雨跨过断裂的桌腿，和这个人一样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箱子坐下，“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你明明是A级向导，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你不也是A级，小东西。”
红发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像他问的是个幼稚的问题，“你可以叫我红叶，你想被他们带回去吗。”
总是被小白楼里的人叫夫人的郑雨，第一次听不太舒服，后来对称呼早已脱敏，他果断摇头，像个小拨浪鼓，“不想，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想回去，你知道怎么出内城吗？”
红叶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已经结合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郑雨心里咯噔一下发沉，他咬紧牙关，“不是我自愿的。”
“嗯，但是你能去哪呢？不想回哨兵身边，白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处都会贴榜抓你，帝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郑雨被他说得一怔，张张嘴，还是把自己的来历咽了回去，这里毕竟是帝国境内，两国打过仗，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万一有仇怨呢。
“行了，抓你的人动静很大，说说吧，你的哨兵是谁。”
郑雨抬眼跟他对视，自称红叶的向导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乱发和尘土遮住了他大半面孔，但也能看出是个相貌出众的俊朗青年，身上是随处可见的工装，和刷墙的普通工人一样沾有泥渍。
若不是同为向导，精神力不会作假，郑雨也认不出他的身份，帝国的向导大多身穿白衣，常来小白楼蹭郑雨蛋糕吃的柳乐，就是一身白色。
郑雨觉得对方没必要花大力气骗他，“他叫严冬霖。”
“哇哦，原来这里军团长有了向导的消息是真的。”红叶放下水壶，“你真的想逃走？以他如今的权势，你想在黑晶城横着走绝对没问题。”
“我一直都在尝试逃走，只是还没成功。”郑雨说，“他的权势跟我没关系。”
“你有单方面切断跟他的精神链接吗。”
“当然。”
“好极了，那么你就先跟我待几天吧，现在全程戒严，像找机会出去也得等等。”红叶从兜里掏出把老钥匙，蹲到一张破桌子下面，拧开地面一扇隐蔽的小门。
“欢迎来到我的临时庇护所，小东西。”
严冬霖盯着防护罩那道裂缝。
卧房里的陈设和之前并无变化，郑雨什么都没有带，衣柜里上好的衣物都没少，郑雨只穿走了他身上的一套，连严冬霖给他的两个智脑都被丢在床上。
仿佛知道里面有窃听和定位器似的。
但是，身无长物的小少年，在黑晶城真的安全吗。
严冬霖把白塔给他所有郑雨的资料倒背如流，明明白白写的是精神力亲和力高、物理攻击性弱，排除攻击系、幻觉系向导的可能。
到他的领地后，郑雨虽然对严冬霖有明显的杀意，但对柳乐和其它普通人都没有攻击意图，这样善良柔软的一个少年，万一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伤到，或是遇上歹人怎么办。
严冬霖很有再掉头回去，把那具被炮火轰出一个大洞的章鱼尸体踩到脚下，狠狠碾上两圈的想法。
“还没有找到？”
传信的士兵在恐怖的气场下战战兢兢：“俞副官已经调动全城人手去找了，东城门报曾有一名未登记的向导阁下来过，但未出城，其它还没有发现。”
“去请军团的战地向导来，开启城内探测。”严冬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亲自去找人。”
第二军团的战地向导之一“灯塔”，拥有越级异能“探测”，即B级的精神储量和A级的异能，精神力延展程度可达方圆数千米。
红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怎么了？”郑雨问他。
“有向导开启了全城探查。”红叶拨开易拉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橙汁。
“对方是A级异能，你如果还在外头，很难躲过。”
说完他哼笑了一声，“没想到吧，这里的屏蔽材料是装载在地板上的，他们查不到。”
郑雨略微睁大眼睛，看着这方与上一层同样宽阔的空间，原本的货架上放了大量包装花哨的饮料，一看就甜味爆表。货架旁边还支了张似乎是这里给员工用来午间休憩的小床。
然后郑雨就看见那张小床上的被子动了一下。
“这里还有人？”
郑雨诧异道，他走近了才发现，那床上还躺了个人，只是因为个子太小，他一开始才没发现。
“哦，她也是我捡的。”红叶说，“但是伤得太重，怕是快不行了。”
郑雨伸出精神触手，仔细感受了床上这个人的情况，是个女孩，而且出乎郑雨的意料，她也是个向导，精神域情况不容乐观，很可能是在跟人对抗时受了反噬，恶化的精神域状况拖垮了身体，加上身上也有伤，的确像红叶说的那样，不容乐观。
“你怎么捡到的？”郑雨觉得很不可思议，向导数量少，哪有那么随便能捡到。
“哎呀，跟着追人的官兵后头看热闹，这不就捡了个你吗。”
这话说得郑雨一言难尽，要不是恰好天降尸块，还散发着浓烈到离谱的精神污染，他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她伤在精神域，你也是A级向导，为何不帮她治疗一下？”郑雨问他。
“实不相瞒，我只擅长毁灭。”红叶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一丝火苗，照亮了他的面容，“救不了人。”
郑雨看着那火苗，大概能猜出他话里的意思，拥有强大攻击异能的向导战力不输高等级哨兵，但有些异能强大的同时会带有上天不怀好意的馈赠，那就是全方位的属性加持。
例如郑雨，他精神触手的攻击力，只能说严重拉低了A级向导的平均值。
与之相对，强攻击系向导的治愈属性，可想而知，不给病患加重伤情就谢天谢地了，对哨兵还好，那些家伙耐痛，对其他向导就不行。
“我可以试试救她。”郑雨说，这个女孩看着年纪比他还要小，可能才刚觉醒不久，既然也是被人追杀，要找到一个能治伤的地方很难，同为向导，看着孩子在他面前死去，郑雨做不到。
虽然大概率都是帝国人，但平民是无辜的。
“待会不管看到什么，你会为我保密吗。”郑雨转头问坐在一边喝果汁的红叶。
“当然，只要你对关于我的一切也保密。”红叶说，“你是个好小孩，对不对？”
郑雨眼角抽动，他完全不理解、也不想对别人的言语玩笑做什么反应，低头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他被抓到现在都没有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就是因为他的异能主要显现在精神体身上。白塔那帮人用精神力屏蔽项圈封印了他的精神图景，自然就查不出端倪，到现在，郑雨都把自己的异能隐藏得很好。
红叶猝不及防让神圣的白光晃了眼睛，感慨：“我现在知道你为啥要提醒我了。”
少女的伤势迅速好转，呼吸也平稳起来，红叶绕着她转了三圈，啧啧称奇。
“厉害，厉害，你是我见过治愈能力最强的向导，这种精神域的伤竟然也能修复，她是让白塔的驻塔向导伤的，那群人一向下手狠，我都想过她死了要埋哪呢，不过以她现在的状况，过两天一起走也不是问题，这样我也不用留在黑晶城了。”
郑雨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红叶笑着给他也倒了一杯果汁，“很简单，来杀人的。”
“谁？”
“你见过。”
郑雨单手托腮，闻言下意识呲了下牙，他和红叶都见过的，难道…
“不会是那块，呃，残肢？”
“宾果。”红叶打了个响指，“所以黑晶城戒严不全是因为你，咱们躲过这阵风头就出去。对了，你逃出来后有碰过内城墙的那层屏障吗？”
“没。”
“轰隆——”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穹落下，随着闪电划过天幕，雨势逐渐大了起来。空气并未因雨水冲刷变得清新，工业城市浑浊的气体，在混合了水汽后变得沉重黏厚，在其中行走，仿佛被雨点织就的丝网裹覆，压得人喘不过气。
漆黑的风衣被夹杂雨丝的风刮起一角，高大的男人站到内城门下，仰起脸感受附近的气息。
潮湿的雨水带走了大部分信息，那微不可察的甜美气息也几乎消失，但严冬霖知道，郑雨曾经来过这里。
他没有出城，否则城门的屏障会检测到他的信息。
“‘灯塔’阁下传信，说暂未发现踪迹。”
俞正锋从屋顶跳下来，脚边带着他的精神体红狼，犬科精神体嗅觉灵敏，此时也出来寻人，但上将家的小向导不知有什么奇怪的本事，躲得天衣无缝，这么多人地毯式搜索，都未发现他去了哪里。
按理来说，郑雨被带到第二军团后，一直关在严冬霖在军团内部的私人住所，除了去过一次总部医院，从未出过门，按理来说对黑晶城是全然陌生的，怎可能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躲藏得这么好。
这中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严冬霖细细嗅着雨中那几乎被冲淋殆尽的气味，试图推演出可能的情况。
他有伴侣的事虽然是和白塔内部的秘密交易，但第二军团知情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如果郑雨愿意去总部医院供职，那就是严冬霖正式向军团内介绍他的时机，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向导与哨兵通过结合热正式结成伴侣后，除非有比他更高的匹配度，否则绝无可能斩断精神链接。
只是哨向间的精神链接由向导主导，郑雨从一开始，就单方面切断了与他的链接通道，严冬霖只能感知到郑雨还在城内，但具体的位置，只有离得很近才能感受到。
所以，你躲在哪里呢，郑雨。
我们小郑雨终于第一次逃出来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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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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