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带着凌晨安静冰凉的微风,下沉的湿润水汽在叶面上凝聚,露水闪耀出晶亮的晨曦金光,雀鸟扑扇翅膀,自天穹飞过。
黑晶城的中心广场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
漆黑的制服,从广场蔓延宽大的大理石门牌,帝国第二军团总部会场外,一大片地,都站满了黑衣的士兵,安静得可怕。
如此多的士兵列队站在一起,现场却只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还有鸟雀振翅飞过上空的声响。
随着清早第一声清越的铃声,逐渐有车辆驶入军团总部最前方的会场,一个个身穿白色上衣或白裙的向导,在身边哨兵的护送下登上会场前一层层的台阶。
柳乐挽着俞正锋的手臂,也一起向台阶上方的入口走去。他把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辫子,穿了一件领口、胸前和袖口均有长花边的白衬衫,胸口别着星星徽章,黑裤金腰扣,男向导多是这样的打扮。
至于女向导穿的礼裙就花样更多了,欧式长裙、小短裙、甚至穿襦裙的都有,大家都是淡色,远远看去,像一丛丛白色的花朵。
会场内部,圆形的场地上方,垂吊下绣着星辰图案的白色长丝带,璀璨的星星流苏从一百多米高的穹顶垂下,照亮会场中心圆形的高台,
从最中心的圆形高台为圆心,延伸出两级稍矮些的平台,在之后,外围则是层叠往上的巨大座位区,只是那些座位都是宽大的台阶,每层都有挡板和扶手。
柳乐走的是底下的通道,他在高台下放开俞正锋的手,朝他示意:“我上去啦。”
他要去的是第二层高台,那是B级向导的位置。
“这边!”
棕发同僚陶安安顶着她圆滚滚的兔子朝柳乐招手,像顶了个兔耳大面包帽。
陶安安拉过他的手臂,指着高一级的台面给他看,“瞧,‘灯塔’和‘蓝鲸’都来了,有封名的A级向导不多呢,你有没有见过,我好想跟她们共事啊啊!”
“见过见过。”柳乐是见过这两位战地向导的,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的赐福应该会由‘灯塔’来主导,毕竟是半年才一次的大范围精神安抚。
俞正锋和其它哨兵都等在高台最下方的区域,那里有最后一级底层的平台留给他们。
俞正锋盯着柳乐在高台上站定,和周围的向导谈笑打招呼,目光往另一边望去,给D级和E级向导准备的外围台阶,是不同的两片区域,他们中间有单独一层是给军团总部和黑晶城的高层,他也可以去那等待。
但是他的向导在台上,谁会离开呢?
手上传来拉扯感,郑雨条件反射地拽住绑在手腕上的丝带,维持住平衡,虽然这没什么必要——有人正把郑雨搂在臂弯里,半抱着他往前走。
今早出门前,郑雨就让严冬霖拿黑丝带蒙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让郑雨去观察车窗外的环境,车门一关,精神力屏蔽材料也会阻挡他沿路的感知。
至于手腕上的丝带,郑雨知道严冬霖本来带了手铐来,但严冬霖摸过一遍郑雨依然青紫的手腕,最后没用金属手铐,只用丝带缠了两圈,把另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
丝带能有什么用?一扯就开了,郑雨好笑地想。
结果严冬霖从下车就搂着他的腰,郑雨一被他碰腰就觉得寒毛倒竖,但是他的精神力感知到周围全都是人,心里发毛,也不敢在全是陌生人的环境乱动,只好硬忍住想躲的冲动。
严冬霖扶着郑雨在某处坐下,男人粗糙的指腹拂过郑雨耳边,留下灼烫的触感,被皮肤温热的丝带从郑雨鼻尖滑落,他解开了蒙郑雨眼睛的丝带。
明亮的光映入眼帘,郑雨不适地闭眼等待了一会,才看清自己在一间宽敞的半开放室内,一眼望去,前方窗户外面黑压压一片。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郑雨不解。
“帝国第二军团组织的赐福仪式,我带你来看,希望你能更了解一点这个地方。”他说着,帮郑雨解开了手上的丝带。
郑雨打量他脸上的神情,确认严冬霖不是在说假话,没有再限制他活动的意思,起身朝窗边走去。
一眼望去,从他所在的这个高度看,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黑色军服的哨兵,从这座墙下一直到树木挡住的远处都是人,郑雨心里诧异,“你聚集这么多哨兵干什么?”
“你不熟悉他们吗。”
“什么?”郑雨不明所以,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数量这么庞大的哨兵,他只在战场上和联盟军校毕业阅兵时见过,严冬霖问这个干什么?
“离这个窗最近的列队,是昨天从叛军手里幸存的哨兵,他们有好几个人烧死了。”
严冬霖站在他身后,语气平淡地说,“再往那边,是战争幸存的伤兵,他们是能站位离会场最近的一批。”
郑雨想起红叶随手打给他看的火苗,心里一突,“然后呢?”
“离会场越近,精神安抚的效果越强。这是理论上,我猜,联盟应该没有群体精神安抚这种活动吧。”
“确实。”
这是严冬霖第一回在郑雨面前提起联盟,郑雨忍不住又怀念起联盟来,他在联盟军校虽然过得也不算特别自由,但还是开心的,他是军校的尖子生,长大后唯一一次没听导师的建议留在联盟首都,而是去了战场,也是郑雨自己做的决定,他并不后悔。
联盟定期举行义务精神疏导,郑雨每次都参加,但他并没有听说过赐福仪式。
“虽然一直没有确切数据,但联盟向导的平均数量应该比帝国多。”严冬霖冷笑了一声。
“群体性精神安抚,终究是因为一对一精神疏导人数不够,才出此下策,但对我们这些哨兵来说,也是天降的恩赐。”
郑雨看惯了严冬霖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见他露出这种明显的恶意与讥讽,像恶狼露出獠牙,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跑什么。”严冬霖却对他下意识的后退反应迅速,立刻抓住郑雨的手,把人拽回来,脸色黑云密布。
“为什么不看?面对这么多人害怕?还是你看他们一眼也不想?”
郑雨被他吓得不轻,条件反射想抽出自己的手,反而被抓得更紧,脑袋里全是问号,“问这个做什么?我之前都没见过他们,而且我是联盟人,你们国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冬霖掐着郑雨的脸,硬扭他去看墙下的士兵。
“你看看他们,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是某个安宁之地征调来的平民,出生在帝国和联盟又有何区别?战争不是他们发起,却要由他们承担后果,他们每一刻都在乞求救赎。”
“我救的人会成为屠戮我家乡的屠刀。”
郑雨这时才听懂他的意思,无外乎是要他奉献自己向导的力量罢了,可是就像郑雨说的,帝国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不一样。”郑雨冷漠回答。
“帝国的329药剂可不稀缺,你难道愿意被永远绑在桌上,做精神力血包吗。”
“我说不愿意,你难道就不会那样做吗。”郑雨冷笑。“宰羊还问意见,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好心?”
话音落下,男人像被烫到般放开手,郑雨歪倒了一下,及时扶住窗沿,摸上自己的下巴。
其实严冬霖没有用很大力气,并不疼,郑雨只觉得他问这些很莫名其妙,刚才的反应也很奇怪。
“抱歉,我失态了。”
严冬霖抚了下自己的额头,放下手时又恢复成那个冷淡的帝国上将,“我们去内层。”
身穿白衣的向导们手牵手,在圆台上围成一层层圆圈,共同闭上双眼。
仁慈的女神,我们为您奉上鲜花与酒
群星璀璨,月光温和
请赐我温柔的内心,包容善意
请赐我敏锐的洞察,织起秩序
请赐我坚韧的外壳,百折不弯
请赐我忠诚的武器,扫清疾苦
刹那间,有如鲸群长鸣的声音悠悠响起,圆台中心骤然爆发出浩瀚的精神力洪流,经由向导们交握的手,自圆台向外围一层层铺开,每经过一层圆,就增强一分。
数百名向导共同释放、共鸣,产生海浪般温和沉重的精神力波涛,向外冲刷,水浪逐层没过沙滩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鹅卵石,蔓延千米。
如同置身海浪,微凉的水漫过口鼻,冲入精神域,舒张神经,全身都随着这无形的声浪共振,脸上身上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张开来,迎接精神力的洗礼,洗去漂浮负面情绪,洗去脑域中污染的陈垢,洗去积压的痛苦罪孽。
有人在这温和精神力的包裹中哭了,他的泪水敲动了什么按钮,越来越多的人落下泪来,也化成冰凉涟漪的一部分,无声蔓延。
浓度极高、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神力,自半空中交织成细腻的雪花,如同修女洁白柔软的面纱,如同海面闪烁的白色网纹,从会场的上空悠悠扬扬地飘落下来。
郑雨呆呆地盯着那一层层缓慢下落的精神力“雪”,在如此庞大的共鸣发生的一瞬间,他也几乎无法自控地融入其中,精神力溢出了些许。
因为这些精神力都属于温和的释放,是夏天温暖的海水,只为提供安抚和镇定,抚平伤痛。并由中心的向导推往四周,让周边一定范围内所有哨兵,都能接受精神安抚的洗礼。
这纯粹善意的精神力多么熟悉,和郑雨的治愈系精神力同出本源。而郑雨实在压抑太久太久了,他一直都在被迫贡献力量,被教育隐藏力量,几乎忘记自己最初想要什么了。
觉醒前,我曾在医院的白墙边祈祷,我想要治愈身边重要的人,不再被觉醒的诅咒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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