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好店门拉掉电闸后,白川泷长久地注视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咖啡厅,心情止不住地低落了起来。
前天新招的服务员今天在上班路上被车撞到,所幸没什么大碍,但也为此扭伤了脚。她上午去探望了对方一下,为对方结算好这两天的工资又补贴了不少营养费后,就相当干脆利落地在对方的离职申请上签了字。
毕竟归根结底……对方会受伤也多半是自己的影响才对。
白川泷拆开脑后紧紧盘起的头发揉散发丝一点点按摩头皮,紧绷了一天的头皮骤然舒缓下来后甚至让她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
但是很快她又习惯地将这些止不住的沮丧全都咽回肚子里,随手清点了一下包里的物品就走上了回家的路。
毕竟自己一直都是这么倒霉的体质,早就该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倒霉体质在开店后竟然能辐射到他人身上,原本以为顶多就是倒杯水打翻杯子、浇个花不小心撞掉花盆这种程度,但没想到现在已经发展到导致别人受伤了……
虽然是小伤,但她也不好再招服务员了。
毕竟她真的拿不准自己这种霉运会往别人身上扩散多少。之前敢招聘服务员,也只是因为还是个打工人的时候倒霉的从来只有自己,所以她才对此抱有侥幸心理。
结果没想到自己当老板后霉运反倒扩散了。
白川泷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服务员后还可以少一笔工资的开支,现在人工费一天比一天贵,而且——
“不许说话。”
头皮上传来的刺痛让白川泷下意识痛呼出声,抬手就想拽回自己的头发。
但在辞职前只是一个坐在办公室当普通白领的女人自然不是身后男人的对手。
挂在胳膊上的帆布包随着挣扎从原主人手上滑落,包中的物件从敞开的口袋中咕噜噜滚出来散了一地,手机大概是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光洁的屏幕顿时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屏幕短暂地亮了一下后就映出一片斑斓的花屏——显而易见是无法使用了。
白川泷对自己的倒霉相当有自知之明,但是当她看见自己的手机变成这副模样后,心底还是难以控制地升起了一阵无力。
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搅和在血腥味里头盘亘在小巷里兀自发酵,熏得人脑袋都有点痛。
锋利的刀锋划破喉咙上柔软皮肤的触感异常鲜明,被抓住头发后被迫向后仰起的脑袋更大程度上地暴露出了女人脆弱的喉管,也因此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尽数堵了回去。
白川泷能感觉到滚烫的鲜血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淌进领口,一点点浸湿自己的衬衣,像受伤后剥落的皮肤一样摇摇欲坠粘连在自己身上。
但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惊恐。
毕竟对她来说,其实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虽然她遇见这种程度的倒霉事频率并不高,但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五指之数。
——算上这次应该是六指了,是个非常需要做正畸手术的数量。
白川泷差点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了,情绪也紧接着平复下来,格外冷静地蹙起眉头在脸上扭出一个无助惊恐的表情,眼泪一下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一边展现自己的柔弱无害一边抖着嗓子示弱:“钱、钱在我包里……你是只要钱对吧?我、我包里还有些钱,你全都拿去好了,只要你、愿意放了我就行……我、我不会报警的!”
大部分时候,示弱能大大降低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受到更多伤害的可能。
前面那五次白川泷都是依靠这种方式让自己免于受伤——然后反手点了报警,接着依靠砸钱雇佣的律师天团把那几个劫匪送进监狱里面,顶着牢饭的上限,这会儿、以及往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都还得蹲在里头。
但她心脏却又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安一样,开始惴惴不安的像只得了焦虑症的兔子不断跺脚,扑通扑通地让她以为这都东西几乎是在自己嗓子里跳动。
贴在脖子上的刀又往皮肉里面靠了靠,细微的刺痛被恐惧分泌出来的肾上腺素覆盖,白川泷能感觉自己的领口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血浸湿了——血迹说不定还在往胸口蔓延,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鲜血独特的铁锈腥味夹杂着一丝微妙的甜腻紧紧围绕在她身边,味道浓重的甚至几乎覆盖了呕吐物那种发酵后的酸臭——但这不对劲。
白川泷猛然警醒,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这点划破了油皮的伤口根本无法酝酿出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而且这人的威胁方式也不对。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点。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钱,很少有流氓会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从抢劫犯变成杀人犯的姿势,之前的五次,那些劫匪无一例外都是把刀子抵在自己腰上勒索钱财,但是这个——
“你真识趣,”背后的男人压着嗓音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可惜你看到了我做的事和我的脸……要是平常我就……”
白川泷的感性在尖叫谁看到你的脸和你做的龌龊事了,但饱经磨难的理性已经开始习惯性抽丝剥茧地分析对方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紧接着她就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处于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这里……
其实斜对着自家咖啡厅。
咖啡厅是寻常咖啡厅的设计——意思是靠街道的这边铺设的是落地的玻璃门窗,一旦关了灯,黑暗和微弱的光线能让连绵一片的落地门窗像镜子一样清晰地倒映出自己全身。
——和对面、也就是这个小巷口发生的凶案。
啊,这样啊。
白川泷木然地想。
是把自己当成目击证人了啊。
说不定接下来还要说自己在店铺面前站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打算伺机报警,嘴巴里没有一句真话,所以只能麻烦自己死在这里了之类的话吧。
“但你刚才看了这么久,是想报警吧?”
果然呢。
这种时候,白川泷的心情反倒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又依稀想起自己在唐人街的华裔朋友之前还热情地提醒过自己一句,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在他们的传统中,本命年容易命犯太岁——也就是容易遇上倒霉事,还问她要不要买根红绳回去系在手腕上趋吉避凶。
白川泷很感动,然后拒绝了。
因为她觉得那家伙只是单纯想给自己兜售她的红绳金珠手链而已。
再说了,自己活到这么大每年都像是过本命年一样倒霉,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但现在看来,命犯太岁的倒霉和平常的倒霉果然截然不同。
“是啊,”白川泷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从容,“我什么都看见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我的手机放在包里的时候一直是开着录音自动上传到云端的。如果我在睡眠时间前超过两个小时没有使用手机,我家的座机就会自动拨打报警电话——现在手机摔坏了,我也没法停止程序,你就算逃也逃不远。”
身后的杀人犯肯定没想到自己挟持的目击证人竟然准备如此充分,不然他贴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也不会因为大受震惊而离开了白川泷的脖子一段距离。
捕捉到这短暂的机会,白川泷立马抬起胳膊打算给他来个肘击自救,但在她的胳膊肘捅到背后这家伙的软肋之前,他比自己动作更快地“呃”了一声,紧接着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白川泷险些被他抓着头发一起栽倒,但很快又有一双冰冷的手扶住了她,才没叫她一头跌在那个杀人犯身上。
“你没事吧?”
第三个人的声音在这种环境里响起,白川泷不仅没有感觉到一点安慰,反倒险些被吓得灵魂出窍。
对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在这里出声不是个好选择,因此在扶稳白川泷后就立马松开了手和她拉开距离。线路一直不大好的路灯像是个垂死挣扎的人一样忽明忽暗,最后终于将自己的状态稳定在风中残烛里,顽强地用最后微弱的光线在一片黑暗的巷子里打下一层模糊的柔光。
于是白川泷终于能在被挟持后看清这个小巷中的状况。
倒在地上的有两个人,女性身上盖着一件西装外套不省人事,但从她脖子上的伤口来看,撒了半面墙的血迹显而易见源自于她,她也是那个在自己之前被受到牵连的倒霉受害者。
而倒在地上的那个男性手上那攥着一把染血的刀,挟持自己和伤害他人的凶手到底是谁就相当明显了——但唯独这个第四者,白川泷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沢田纲吉虽然对自己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相当茫然,但他的本能还是让他在嗅到血腥味和女人凄惨的呜咽后潜伏进了小巷里,救下了地上这个本来应该已经死亡的受害者。
能够用来蒙骗白兰的假死弹效果自然非常不错,沢田纲吉这会儿还觉得自己胸口残留着钝痛,身体都因为“死亡”的冰冷僵硬有些滞涩——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那个杀人犯丧心病狂想要对第二个受害者下手时击伤对方。
虽然他刚才听见这位无辜的小姐说的话时也大为震撼……但这并没有耽误如今的彭格列十代目救人。
“可以请您报个警,顺便叫一辆救护车吗?”
虽然是假死弹,但是弹孔也并不是虚假的,不然白兰那边肯定应付不过去。况且地上这位女士比他更需要救护车,虽然用火焰简单抢救了一下对方,但他毕竟不是晴属性的,这种方式只能应对一时之急而已。
白川泷快速退出小巷,一直等自己站到外头还算明亮的路灯下时才松了口气下来,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后点了点头,然后谨慎地用脚把自己的帆布包勾了过来,从里头掏出第二个……样式怎么看都相当复古的手机,直接按通快捷键拨出了电话。
作为一个倒霉蛋,她的包中自然是常备着第二个备用机——还是个坚强无比的诺○亚。
只是这个古老的手机前两天因为进水电板出了点问题,她本来放在包里打算今天拿去维修的,结果正好遇上这倒霉事……不然早在自己刚刚被挟持的时候,白川泷就能凭借自己身经百战的丰富经验直接一键报警了。
只是还没等她冲对方说些什么,刚才在小巷里救了她的那个男人就晃了晃身体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就是她这会儿为什么也坐在医院里的缘故。
因为没法联系上对方的家人,因此对方住院的手续都是白川泷帮忙办的,这会儿她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迷惑起来。
“沢田……纲吉?”
该怎么说呢……
“长得还挺像的……”白川泷自言自语道:“就是现在的二刺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明明从二次元毕业也没多久啊!
新坑新气象!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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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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