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美人灯

金玉华殿,女人高居塌上,虽然枯朽,但雍容华贵。身前的侍女乖巧的跪在地上,恭敬而谦卑的揉着太后的腿。

太后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移动,最终落在下方的人身上,不怒而自威。

“何事?”太后随口问道。

孙忠义说道:“云州刺杀一事,皇上罚了不少人。”

太后笑道:“意料之内,”接着,她微睨凤眸,“听说,皇帝赏了萧怀瑾?”

“是,三皇子殿下救驾有功,求了燕京外的一块林地,说是要建鞠场,”孙忠义脸色变了变,回忆道:“当时刺客直冲冲的朝着皇上去,连锦衣卫都没反应过来,三皇子却及时舍身挡剑。”

说到这里,意思再清楚不过,此事怕是与萧怀瑾脱不了干系,锦衣卫没查到什么,皇帝也没下令死查,就算不到萧怀瑾的头上。

太后露出一丝不屑,“这么说,这场刺杀是萧怀瑾安排的咯?”

左右不过是皇子夺嫡的手段。只是这手段如此拙劣,那云州知府本不该轻易中招。萧三和萧四要斗,就让他们慢慢斗,最好是两败俱伤。

孙忠义想了想,说:“兴许如此。”

他又道,“不过.......”

“皇上在行宫时,单独召见了容时,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奴才,”孙忠义说着,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奴才怕是皇上发现了什么。”

太后皱起眉头,随之又舒展,毫不在意的说道:“哀家这个养子,哀家了解,软弱无能,是哀家当年倾族之力扶持上来的,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大可宽心在身旁伺候,若有什么异常,再告诉哀家便是。”

孙忠义请示:“那东西可还要继续?”

太后漠然,并在意这个养子的生死,“自然要继续。”

她从未有过子嗣,也不会有为人母的仁慈。

孙忠义依然忧虑,“奴才问过那几个人,要是长此以往.......皇上的身体恐怕遭不住几年了,奴才是担心,皇上要是......恐怕对太后您不利啊!”

他知晓太后最渴望的是权力与门楣荣耀。

太后眼中闪过狠意,她一咬银牙,“皇帝谁当都是当,坐在上面的人受不住,换了便是。”

她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孙,六皇子如今才4岁,她自可去母留子,另扶新帝。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她就会为她的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孙忠义定了心,拍着马屁,“太后英明。”

似乎是想起什么,太后抬手指了指孙忠义,问道:“那容时可有什么动静?”

孙忠义神色一僵,太后应当还不知晓他私自派人刺杀一事,他没有张扬,虽然城中有些风雨,但他早就叫人压了下来。

孙忠义故作自然,“此人嚣张跋扈,不肯为太后您俯首,”他含糊的掠过拉拢失败的过程,心里是慌乱的。

太后眸中精光闪过,半信半疑的问道:“哦?是吗?”

太后谋算了半辈子,又岂会被他糊弄过去。

孙忠义浑身冰冷,曾手握大宁皇权的女人,生杀予夺皆于掌中,威严一寸一寸的压下来,他的腿间发颤。

上头的人一笑,孙忠义瞬间如同临头泼了一盆凉水。

他不敢抬头。

太后轻嗤,一字一句,不急不徐的说道:“孙公公莫不是前朝旧事听得多了,想尝一尝当九千岁的滋味?”

孙忠义扑通一声跪下,冒着冷汗,“奴才不敢,奴才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太后您呐!”

太后冷冷道:“知道就好,别再擅自弄些动作,坏了哀家的事。”

孙忠义汗颜,嘴上应着,“是......是......”

他低着头,眼底却阴冷,若非容时胆大妄为,太后又怎会怪罪。

太后招了招手,“你过来。”

孙忠义膝行到太后身前。

太后问道:“你先前从云州送来一封信,说容时试图笼络锦衣卫同知?”

孙忠义回答道:“却有此事,容时从皇上寝宫出来碰到卓亦,锦衣卫训练有素,眼力耳力皆远超旁人,奴才不敢离得太近,但也隐约听到容时想要拉拢锦衣卫。”

太后又问:“那卓亦答允没有啊?”

孙忠义摇摇头,“未曾。”

要容时果真笼络到卓亦,那这卓亦就留不得了。

孙忠义心中一动,继续道:“但容时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且极具野心,此子断不可留。”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说道:“这容时怕不是忘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谁人不知前任内阁首辅容尘无故暴毙,但有多处疑虑,故而流言颇多。朝廷一压再压,但身为太后党心腹的都知道,容尘触碰了太后党的真正利益,旁人就算再惋惜,当年除了容尘之子,无人敢过问。

忽然,孙忠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想到前些日子的传闻,“太后可曾听闻近日趣事。”

太后垂眸看着孙忠义。

孙忠义也抬头,说:“大皇子萧影安,有谋逆之意。”

“太后以为,这背后主谋是谁?”

太后凤眸酝着不可侵犯的笑意,脸上却是冷如霜。

窗子半支起,阳光爬上桌面,屋外偶然有奴仆来往。

萧明轩唇边一丝愠怒,周遭气压极低,侍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手脚也利索的不少。

顾易之看着萧明轩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于牧自尽了。”

“今早狱卒给于牧送饭时,发现于牧咬舌自尽了。”

萧明轩握起了拳头,指甲将手掌扣出了血也浑然不觉,他长呼一口气,尽心今力培养的好些年,就这样被萧怀瑾毁掉了。

但云州的商人还与他有着交易关系,萧怀瑾要想彻底的吞下云州,也不是间易事。

萧明轩瘫坐在塌上,神色似是无力,他长叹了一口气,“你尽快和那些商人联系,那些人只看的到利益,毫无忠心可言。一旦萧怀瑾许以他们更高的利益,我们就彻底吃不到云州的油水了。”

顾易之:“是。”

他继续说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忧虑。”

“此话怎讲?”萧明轩疑惑,但隐隐期待顾易之能有更好的法子。

顾易之说:“殿下,皇帝虽将云州知府人选交给了三皇子举荐,但也要看,此人有没有那个命数坐上云州知府的位置。”

萧明轩下意识的皱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于牧一事父皇对我已经心生不满,要是杀了萧怀瑾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定然要告到父皇那里去。”

顾易之面容扭曲,他阴险的笑了两声,“殿下,您在朝堂积蓄已久,三皇子母族大势已去,本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要是让三皇子吞下云州,那他很快就会与殿下您争一争这皇储位。”

“只要他没有证据,”顾易之说,“谁又敢指认是殿下您做的呢?”

萧明轩紧缩的眉头总算有所缓和,但心里的那份不甘没有被完全抚平,“就照你说的办。”

几位皇子之中,最开始能威胁到他的人,就是三皇子萧怀瑾,萧怀瑾善文善武,当年李太傅也是萧怀瑾的支持者。后来萧怀瑾生母周氏和萧明轩的母妃明争暗斗,最终败北,萧怀瑾日渐消沉,沉溺于享乐。至于大皇子萧影安,朝中支持他的人并不算少,但他心无斗志,似乎谁坐上皇位都一样。

此外,太后也必然盯着皇储之位。人人都知道她想要再度垂帘听政,权倾朝野。前两者都不足为惧,太后一家独大多年,他也不能在一时之间就与之抗衡。

“七年前,你曾与容时交好?”萧明轩看向顾易之,突然问道。

“是,只是近些年已经没有再联系过了,”顾易之说道,“殿下可有什么疑问?”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四皇子缘何问起了他与容时的关系,怕是容时得罪了四皇子,话语间也是不自觉的与容时拉开了距离。

萧明轩想了想,说:“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顾易之立刻应道:“殿下尽管吩咐。”

“太后党把持朝野多年,底下的人都不好过,想必容时会对我们间的联手感兴趣,”萧明轩说道,“以你二人从前的交情,想必这不是件难事,对吧?”

萧明轩俯视着顾易之,抬手搭在顾易之的肩膀上,掌中传来对方轻微一颤,言语间尽是威胁,这事不成也得成。

顾易之心头一惊,连声应道:“自然.......自然,殿下大可放心。”

萧明轩威胁道:“那就好,你办事,我总是很放心。”他慢慢走到顾易之背后的屏风旁,抬手百无聊赖的拨弄那只悬在一旁的灯笼。

顾易之瞳孔一缩,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灯笼的来历他再清楚不过。

那是用美人骨与美人皮制成的!而这灯笼正是陆不凡的发妻!

当年萧明轩看上了陆不凡的妻子宋栀,于是强夺臣妻,宋栀自然不会轻易从了陆不凡,反抗之余,一掌掴在萧明轩的脸上。

很快,萧明轩改变了主意,他说:“纵使容貌再美,于岁月长河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只有亘古长存方是永久,这便是美人灯的来历。

剧烈的恶心涌上喉咙,顾易之面色惨白,他像是跟从了一只恶鬼,刀剑日日悬在颈上。顾易之唇角酸涩,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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