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阁顶楼。
几人来至门前,缥缈可闻屋内顿步之声,一时又徒然飘出一句急切之语:“怎么还没来!”
南溟上前缓缓敲门,夹声道了句:“琉璃姑娘,准备好了。”
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至门前。
门扉缓缓半展——
琉璃满怀喜悦,映入眼帘的一幕却犹如一泼冷水浇灭了她嘴角的笑意。
门外站着的可不止“丫鬟”一人。
见几人举止泰然,气度不凡,自知来者另有别意。
怏怏假装搭话:“各位爷,今儿恐怕不能招待各位,还请楼下落座。”
一只手正静悄地在身后示意,让屋内之人自行躲闪。
不及片刻反应,北辰已快步上前推开半掩的门扉,琉璃被迫立于一侧,空切之余,几人早已进入,反手掩门。
屋内之人正伫立不安,毫无保留的暴露于众人眼下。
北辰拿出画像仔细端看片刻,随后向齐惟宣点头示意。
琉璃已来至女子面前,伸出手臂将其护在身后,双眼淡漠盯着几人,冷冷开口道:“你们是谁?”
北辰接道:“你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伤害她,来此只是想打听一下温大人的事情。”
停顿片刻,伸手一指,接着说道:“这位便是纤歌夫人吧。”
琉璃未语,静默的扫视着几人,身后的女子依旧垂着头。
凌云汐见状急切补充道:“我们并非张闵的同谋。”
听到此话,琉璃也并未放松丝毫警示,开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北辰在齐惟宣的示意下开口道:“不瞒各位,我们奉旨来此彻查温大人失踪一事,想来本地知州张闵并非良善之辈,待事情调查清楚,自由陛下圣断,还请夫人倾言禀之。”
琉璃沉思着,身后的女子怏怏抬头暗窥一眼,下一秒,视野好似被抓住般,直愣出神。
直到琉璃暗戳了几下才有反应,随后便手之蹈之,一会看向琉璃一会看向几人,嘴里发出着嗯嗯啊啊的声音,满是焦急却又不能宣之于口,手臂不断挥舞着。
众人不知所以。
只听见琉璃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试探性问道:“你相信他们?”
此话一出,纤歌冷静了些许,慢慢用手势表达着自己的意思,随后抬手一指,顺着方向望去,指尖延伸之向正是齐惟宣所立之处。
琉璃疑惑低喃:“你相信他?”
只见纤歌不断敛首扣头,示意正解。
但齐惟宣对此甚为不解。
眼前的这名女子自己从未见过,她怎偏相信自己。
不过眼下不是细想这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了解纤歌都知道些什么。
人是找到了,可麻烦在纤歌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如何获取信息是个问题。
好在琉璃能从纤歌的手势中读懂只言片语,一番周折下几人艰难的获知了些许“原委。”
原来当初护送纤歌的马车里自始至终便空无一人。
温大人料定会有人动手,便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本欲另择时机出城,谁知不等他们出去,城门口便戒严了,自己又另有他事,无奈之下,才将纤歌藏于了此处。
这样看来温大人是被迫选择了主动失踪。
当问到他们为何被追捕时,纤歌久久未有动作,好似有什么顾虑之处。
齐惟宣见状深知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一个眼神示意北辰。
北辰随即开口道:“夫人,烦请移尊我们客舍,这里并不安全。”
琉璃虽配合几人行事,却并未完全相信他们,此时知晓几人要带走纤歌,更是不同意。
无奈齐惟宣只得命北辰南溟留此护卫。
正要离开之际,即将踏出房门,齐惟宣回头问道:“敢问琉璃姑娘为何帮助温夫人呐?”
他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本以为突然一问会让琉璃难掩词色,但对方却十分坦然的说道:“幼时故友,举手之劳。”
见他仍看着自己,道了声:“公子信或不信都请自便”
“我好像也用不着向你解释什么。”
齐惟宣听此话微微一愣,片刻,举手一揖,开口道:“在下冒犯,姑娘见谅。”
同一片月色笼罩,同一座夜幕中的扬州城,同是二人徐徐并排而行。
凌云汐暗窥了一眼一路不言的身侧之人,再次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殿下在想什么?”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沉默。
只是这次,并非齐惟宣不想回应,是真的没有听到。
他在沉思。
初入扬州便在客栈遇到了面具男子,夜探张宅救出了温家的护卫,通过他和凌云汐听到的信息,自然而然的找到了青楼。
可——
齐惟宣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太顺了!
一切都太顺了!
齐惟宣向凌云汐问道:“那晚,在张闵府上,你觉得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
“没感觉到,除了那天差点被发现,一切都很顺利。”
凌云汐本预开个玩笑,可望着齐惟宣严肃沉静的面庞,不由得认真思索起来,但确实想不出来什么奇怪之处,沉陷其中,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听到这话早已驻足。
待回过神来,回头便见自己已经和齐惟宣相距半尺之遥。
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旁边:“殿下察觉到什么吗?”
齐惟宣仍在思索着——
差点被发现?——差点被发现?
被发现了!
“明天再去那几家青楼搜查一下。”
当时在拐角处,明明距离更远,声音却更清晰了。
是故意的!
“当年那个小丫头我也只匆匆见过两面,多年过去,容颜大改,我未必认的出来。”
“那个面具男子也让我描述过,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未说话”
他不知道纤歌现在的容貌!
不对!
想到更深的一面,齐惟宣拉起凌云汐便往后走,急忙开口说:“快回去!”
不知所以的凌云汐一头雾水,忙问:“殿下,怎么了?”
齐惟宣回应道:“没时间解释了,他们有危险。”
“咳咳咳——小爷差点死里面。”
“还有谁没出来吗?”
“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
“吓死人呦!”
“咳咳——往后退,大家不要聚在这里,往后退!”
“报官了吗?”
“哎呀天爷,我的银子呀!这都是我的命根子!”
二人来至街道拐角,一片混乱映入眼帘。
只见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堆簇拥着,衣冠不整的,灰头土脸的,骂骂咧咧的,纯看热闹的,仙羽阁中的不少姑娘丫鬟也狼狈不堪的乱立在人群中,二人慌忙几步上前,穿过人群的拥挤和喧嚣,定情一看。
是仙羽阁着火了!
外面已是浓烟飘忽,火光耀人。
凌云汐迅速环顾四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北辰一行人的踪迹。
缥缈间锁定了正哭天抹泪的老鸨,对方却早已沉浸在痛失钱财的悲伤中,丝毫听不见云汐的询问。
“琉璃呐,有人看到琉璃了吗?”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嘈杂鼎沸的空气中传出。
琉璃没出来,说明北辰南溟一行人都没有出来。
凌云汐正要转达齐惟宣,回头一看,目光所及惟余对方步入仙羽阁大门的凌然背影。
“殿下——”
下一秒也捂住口鼻跟着冲了进去。
大堂原本的热闹早已四散空寂,齐惟宣躲避着火势,焦急的正欲上楼,猛地瞧见远处躺着一人,梳着云鬓斜簪,着一身鹅黄色女衫,不是南溟还是谁,身侧破裂一地的花瓶碎片上依稀可见血迹。
齐惟宣急忙上前,不断呼唤着南溟的名字顺势扶起了他的上身。
“殿下,小心!”
不及齐惟宣反应,后背感受到一双有力且舒热的手臂从后面环抱住了自己,整个人被紧紧的护住。
下一秒。
“噗——”
一颗沉甸甸的脑袋慢慢垂了上来,鲜血从齐惟宣肩膀处缓缓下流,银白色的罗衣不断受着侵湿,由白映红,点点洗染。
北辰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凌云汐倚靠在齐惟宣身上,背部突兀的剑刃还怔怔的穿刺在身上。
执剑者见刺错了人好似还不气馁,一个旋身,剑刃直向齐惟宣刺来,幸好被赶到的北辰上扬一挑,剑锋从齐惟宣脸庞一侧划过。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男子退至远侧,隔着火势泛起的烟雾,齐惟宣与黑衣男子对眸,四目相对片刻,黑衣男子抽身离开。
齐惟宣叫住欲追的北辰。
“别追了,先带大家出去。”
顺势抱起凌云汐,脑袋轻轻碰撞到肩膀的片刻,传来一句虚弱的声音:“殿下,咳咳——”
开口之际,鲜血又沿着嘴角流下,前后衣裳均被染红一片,耳边充斥着云汐微弱的呼吸之气,齐惟宣忙开口:“先不要说话。”
脚底速度不断加快。
“有没有郎中——有没有郎中啊——”
行至门外,没有了烟尘的阻碍,齐惟宣连忙开口问到。
官府救火人员已经抵达,在随行的府医协助下将凌云汐带至一空旷地带。
此时的凌云汐早已神识不在。
齐惟宣肩膀处大半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望着奄奄一息的凌云汐,久久不能走出震撼。
他感受到了执剑人的靠近!
他听到了凌云汐的那声呼喊!
可他没想到她会扑过来保护自己!
“殿下,人都带出来了。”
北辰一声将直愣愣地望着地上之人的齐惟宣拉回了神识。
“大夫,他怎么样了?”
“还好没有刺中要害,但是失血过多,老夫先包扎一下,再开个方子,每天照着吃药,只需静养,当无大碍。”
北辰焦急的开口:“殿下。”
“劳烦大夫。”
北辰又急忙开口道:“殿下!”
齐惟宣听到凌云汐并无大事,胸口轻轻呼出一气,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这才开口回应北辰:“怎么了”
说完又紧张起来:“南溟有事吗?”
只听北辰说道:“南溟没事,现在已经醒了。”
微微放心。
“是温夫人”
“她快不行了!,想见您。”
齐惟宣听到此话,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快步来至纤歌身旁,只见腰侧鲜血正不断涌泄,见他来到自己面前,抬头仰望,嘴角的血迹十分碍眼,笑容浅浅一折,已甚是吃力。
齐惟宣望向一旁的大夫,见对方摇头,随即蹲至纤歌面前。
女子缓慢的抬起自己的手臂,解下腰间那抹浅蓝色的香囊,徐徐无力地送至齐惟宣怀中。
齐惟宣接过疑惑道:“给我?”
躺在琉璃怀中的纤歌微微点头,想要开口,可她还是说不了话,只得用柔软而温和的目光看着齐惟宣,又吃力般向他留了个浅笑,一丝血迹从嘴角缓缓流出。
下一刻慢慢闭上了眼睛。
琉璃的眼泪滴滴滚落,打湿了怀中之人的浅蓝衣裳。
可——
这次再也无法换来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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