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扬州的事情都不需要他们处理,正好无事,几人便一同去了温府。
步入拐角,温府门匾和两旁屋脊上的丧幡高低错落着,一览而视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混乱繁忙的场面,反是一片沉静。
正巧一阵轻风划过,匾上的一角幡布掉落下来,悬悬地遮住了匾上的温字,一旁懒懒散散的看守并未看到,或者是并不在意。
是这里没错!
可除了看门小厮外,再无旁人,空乏吊唁的亲友。
外面沉寂斐然,府内却是“一团热闹”。
“老爷都失踪了,还给夫人办什么丧礼,何况是一位妾室夫人。”
“就是说呐,咱家老爷如今看来也是悬儿,这不你瞧,本来妾室能来的人就有限,这事闹的都没人来了,这不空白的让人笑话。”
“你还有功夫担心这事儿,老爷要真出事了,咱作下人的也没有活路,何该担心担心自己才对。”
“哎!”
“邢妈妈,你还在厨房守什么呀,照我看今儿恐怕不会有人来了。”
“常管家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咱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找找活路吧。”
“嘘——别说了,来人了。”
“快走——快走——”
相比外面的一丝萧条之态,府内才是另有一番“热闹”风景。
庭院道路两旁散落的凋花和枯叶无不是撒扫之人敷衍的拙作,寥寥几处悬挂的丧幡挂幔也无不是院内无人执责的印迹,灵堂前香烟已燃至底处,随起举哀之人也不见了踪迹。
齐惟宣几人来到温府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面。
不由得心惊愤闷。
北辰顺手叫住过路的小厮,询问道:“你们府上现在谁主事,怎么一片狼藉。”
“这位爷,小人不知,小人是只管外院洒扫的。”
“你们府上的管家呐?”
“自从听说老爷失踪了,赵管家三天两头的见不到人,现下夫人又去世,恐怕老早就卷银子跑了。”
“管家都跑了,这府里的仆人会还在?”
“跑?”
“小人们都是牵了卖身契的,本就是贱籍,又能跑到哪去?在这府中能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说完便讪讪离去,徒有几人愣在原地。
纤歌临终前望着他的那一抹浅笑和当下一幕幕的荒诞重叠,眼前浮现出了那名颤颤抬头的女子,弱微叩首以示信任。
那嘴角渗血的笑容,还有自己促进了她的死亡,想到这些,愧疚自责纷纷涌上心头。
不一时开口说道:“北辰,你留下主办这场丧事。”
“她应当走的体面些。”
逝者为大,北辰同样是此想法,忙说道:“是,殿下。”
这几日北辰南溟忙着采买纸扎、灯油、蜡烛,阖府挂幔,命人守灵、添香、举哀,置办灵柩等等事宜,凌云汐在旁帮趁着,齐惟宣也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
起灵之日,一应事宜皆事事全备,这期间虽说无亲朋上门哀悼,但这样也好,少了虚以伪蛇的哭泣和寒暄。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凌云汐忽地发现一件棘手的事情。
纤歌的家人也没有讯息,没有至亲之人摔丧驾灵,这是个大麻烦。
“这可怎么办?”
“眼下除了我们就是温府的下人,其他事情都可以操办,可独独这件事情不能。”
“各位爷,再耽误下去恐误了吉时了。”
正当几人如热锅之蚁急到不行时。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我来!”
众人纷纷回头,顺着视野望去,一女子着白衣丧服轻缓走来。
发鬓半盘半散,头上唯有一只缀珠素钗和一旁镶嵌着的末掩白花。
来者正是琉璃。
不一时行至几人面前,定立之后双目扫过几人,在齐惟宣身上凝住,平淡而坚定地重复道:“我来!”
是啊,好像除了琉璃外再没有人更合适了。
只片刻功夫,便见齐惟宣向旁侧后退两步,让出了前路。
“啪——”
摔丧!驾灵!
“铛——铛——”
一棒锣鸣!诸乐齐奏!
昔日墙内共苦辛,今朝黄土隔故人。
尘土一点点的埋没灵柩,琉璃的话匣也一点点的打开。
她在淡淡的陈述,看似在和身边的人宣说她们二人之间的渊缘,却又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平淡的像尘土扬起时悬浮的尘埃,片刻又随风而散。
“我们自幼便相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恍惚,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当时的痛苦,那时的我还不是仙羽阁的姑娘,她也还能说话。”
原来纤歌并非天生失语。
“因为我长得又瘦又小,刚开始什么都不懂,老是被人欺负,我一度觉得这个世界本就是坏的,生活不过就是一点点变坏的过程,当我自己都习以为常的时候,她出现了。”
“她就像一束光照向了我,驱散了我的麻木和怨愤,她总是在那些人出现时保护我,教我礼仪、教我规矩。”
“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却十分老成的样子。”
琉璃浅浅笑了两声,好像陷入回忆中,一旁的几人都静静地听着。
“再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着,直到我被卖到扬州,又重新见到了她。”
“其实我有些怨恨,怨恨她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怨恨她把我抛下,可是再见面后我们谁也没问。”
“过去的事情再追诉了无意义,我没问她怎么变哑的,她也没问我怎么进了仙羽阁。”
“那天温大人找来,我本是不想管的。”
“最后还是没忍住。”
说完又是轻轻一笑,缓缓抬手取下头上的那珠素钗,将其一同埋入尘土。
就让它代我陪着你吧。
同时,泪水终于从早已不知何时便掩盖了一层薄雾的眼眶中缓缓垂落,豆滴大般砸向地面,点点侵湿着周遭松软的尘土。
……
众人听完已然了解大概,但她们之间的纠葛和情感不是外人能宽慰安抚的,只得选择沉默,静静的和她一起守着。
良久。
残阳半退,风雨欲滴,不得不回去了。
临近分离,齐惟宣开口对琉璃说道:“如果需要,在下可以帮琉璃姑娘重获自由。”
许是想为纤歌做些事情。
不料却听到对方说道:
“不必,了无牵挂,已是自由身,”
“不过还是要多谢公子好意。”
也罢。
世人各有缘法,无需强求。
也,
无法强求!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固有君子之风,随遇而安何尝不是另一种气节。”
凌云汐望着琉璃喃喃低语,她欣赏琉璃的这份坦然。
身侧的齐惟宣听到了云汐的自语,眼神倒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她。
一阵轰鸣,乌云破了个洞,雨水倾泻而下,好似要冲刷掉世间所有的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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