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歌说完一大串后，时间仿佛停止了。
刚刚还能感受到微风吹拂脸庞的温柔触摸，群鸟在耳边啼鸣的悦耳声，此刻都悄然退场。
玉玲珑仍然背着身子，李君歌静静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似乎风一吹，她就会消失不见。
现实是，她确实不见了，但不是被风吹走的，而是自己离开的。
“没关系，说出来就好了，本来就没指望人家给你什么回应不是，她留在这里听我说完就很给我面子了。说出来就不憋着慌了，没关系…”李君歌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不断给自己洗脑，或许这样勉强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离开之后，玉玲珑步伐沉重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无力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只能看见深深的无奈。她伸手轻抚那只发簪，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得不承认，在听到那人一口气说完那段诚挚的告白以后，自己内心的确有所动摇。
可她不知道，那份情，究竟是不是爱。更不知道，如何接受。所以，她逃避了，也只能逃避。
最主要的是，眼下她根本也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情绪。魔尊随时可能再度闯入，现下却没有一个好的对策。
正在忧思之际，宁溪突然闯了进来，倒是唬了玉玲珑一大跳。
赶紧将那只簪子拿下放进妆奁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忙慌些什么。
宁溪一进来，便瞧见玉玲珑急急忙忙地在藏什么东西，她也没细想，此次前来，她想着找玉玲珑一道去和姑姑商讨一番如何应对魔尊后续的侵扰。
“玉儿，魔尊一事，马虎不得，但思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万全之策，眼下，又十万火急。我打算找姑姑探讨此事……”
“走吧，我也正有此意，一道去。”说完二人便离开房间。
到了姑姑房门口，二人对视一眼，玉玲珑便轻轻叩了三声。
不多时，门被打开。
“你们二人怎么一齐来了。”
“姑姑，我们有要事商量。”玉玲珑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
姑姑点了点头，侧身让二人进屋。
刚一坐下，玉玲珑双手拍在桌上，便忍不住说话：“姑姑，我们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吗？”
姑姑没说话，还是慢悠悠地倒茶。二人又互看一眼彼此，比起二人的焦急，姑姑倒显得异常平静。
姑姑咂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我心中已有决定，你们不必担忧了。左不过，我与他同归于尽。这一劫，终究该来的。”
姑姑极其冷静地说完这段话，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外露，却震撼了二人的心。
“姑姑！”二人同时开口，满是忧伤。
“你们二人今日既然都在这，我就直说了……”姑姑放下茶杯，伸手将二人的手握在一处，缓缓说道：“宁儿、玉儿，我一直将你们视如己出。”说完，停顿了好一会。
宁溪隐隐察觉不对，伸手反握住姑姑的手，眼里涌现出不忍。
“如今走到这一步，仔细一想，是我的错。魔尊终归和我们不是一道的，我早该想到，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欠他的，我会偿还。所以，你们二人，作为大师姐……”
玉玲珑已经满是泪水，她打住姑姑接下来的话：“姑姑，您别说了，我们一起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宁溪也是头一次看见玉玲珑这个样子，心下也疼得不行，左手揽住玉玲珑的肩膀给她安慰，自己的眼眶也逐渐红润。
姑姑低头，吸了一口气，情绪逐渐激动，接着继续说：“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是唯一能打败他的办法。到时候你们只需要配合好我，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出路。”
“我牺牲以后，希望你们二人能继续守护好白蜀山，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姑姑，不行！”玉玲珑和宁溪同时喊道，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舍。
“答应我，能不能做到？”姑姑此时也是满含热泪。
玉玲珑早已泣不成声，不停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宁溪心里也难受得紧，似要透不过气来，她一边紧紧搂住玉玲珑给她安慰，一边又死死盯住姑姑的双眼，无声地乞求姑姑不要。
姑姑看着两人难受的模样，心底也泛起阵阵涟漪。纵有万般不舍，也是时候该松手了……
拭去眼角的泪滴，她站起身来，走至二人背后，伸手轻轻抚摸她们的头顶，随后将二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如往常一样聚集在大殿内。
姑姑照常安排一些事宜，大家虽然心思各异，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听吩咐办事。
就在这时，李君歌背着自己的包袱踏入了大门。
昨日的一番真心之言，其实也是她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好久才真的敢诉之于口的，虽然，没得到什么好的结果罢。
其实她脸皮很薄，昨日玉玲珑不给任何脸色离开后，后续越想越觉得尴尬，睁眼直到天明。她很想不辞而别，但这里不是她说走就能走的，她又不会飞。于是今日一大早她便收拾好东西打算告知众人，她会离开。
再度踏进这块已经相对熟悉的地方来，已经不带任何思绪。她目光呆滞地看向众人，一步一步走上前。
“姑姑，最近多有叨扰。我只向师傅告了几天假，现下，我也该离开了。”
“毕竟你也是真心帮助了我们一族，我不必多说。玉儿……”
玉玲珑听见姑姑唤她，抬脚去了一旁，取来一个小巧的木盒。
“小李医师，你是个勇敢善良的人，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恩情。”随即点点头，示意玉玲珑把东西交予她。
李君歌眼巴巴看着玉玲珑从高台向她走来，那人没有看向她，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视线逐渐移至玉玲珑的头顶，那里依旧戴着精致的发簪，只是……不是她送的那支。
木盒已经送至面前，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面雕刻着蛇纹，蛇眼里镶嵌着两颗细小的蓝宝石。
“戴上它，无论你走到哪，都能得到庇护。”
“姑姑，这太贵重了，我……”
“诶，好了，收下吧，休要再说。”
怕她又一句接一句说不完的推辞，姑姑适时打断。
李君歌只好勉强接下，“谢谢姑姑，那我，就离开了。”说完，悄悄看了一眼玉玲珑，那人依旧没有看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头那一刻心里的不痛快一下涌现出来，闷闷的、好生难受。
玉玲珑见那人转过身去，才敢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知晓这一别，或许真的就很难再见到了。她又何尝不知那人似有若无的看了她好几次，只是她不敢给那人一丝回应。
没有结果的爱，何必给希望呢？
她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小师妹带着那人飞离开去，她才彻底回过头来，心中的失落感怎么也挥散不去。
宁溪看着玉玲珑回过头来这幅失神落魄的模样，心中也陡然一紧，看见玉玲珑慢慢走回她身旁，随即才慢慢放宽心，好在，那个人离开了。
转眼间，几月过去，已是大雪纷飞。
——梨花堂——
李君歌如往常一样正在检查和整理药材，将前一天使用过的器具擦拭干净。收拾齐整之后，搭上长外衣，打开后院的门，去巡视一圈她从各处采集回来、种植的草药长得如何。
医馆开门后，镇上的百姓陆陆续续前来。
寡妇刘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闯进来，李君歌瞧见，立马迎了上去，顺便伸手拍去刘氏衣服上的雪，只见她着急地说：“李医师，小女昨日晚上便咳嗽不止，当时不甚在意，想着休息一晚就过去了，可今天早上叫她叫不应，直接昏迷过去了，你快救救她……”
李君歌赶紧瞧了那妇人怀中的女孩，不断哈气又摩擦好一会自己的双手，才摸了摸她的脸，发烫得紧。她赶紧接了过来，把她抱进了内间。
“许是痰湿阻滞、肺部受寒，引起了发热，你先不用担心，我开麻黄、桂枝来驱风散寒，再用桔梗祛湿，便会有所缓解。现下，我已经施以针刺调节她的经络气血，待她在内间休息一会。一旁有火炉，你且先去那坐着歇息吧。”
刘氏听后，连连拉着她的手道谢。还没等她再多说两句，门口又闯入一人。
“王伯，您又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吗？”
“哎哟，李医师，我这腿啊，又疼得紧…晚上疼的我都睡不着觉了。”
李君歌将他扶在梯子上坐着，蹲在他面前，缓慢地转动他的关节，边按压边询问。
“这疼吗，这呢。”
“哎呀，这这这，就是这。”老伯痛得呲牙咧嘴。
李君歌站起身子，走去药柜前。
“这大雪天，您啊，还是少去劳作了。给您再开一副往日常服的药，活血化淤。还是尽量少让自己受凉了。”
开了药方后，李君歌又去后院端来一碗自己早上熬好的药汤，让他喝了调理身子，祛祛寒气。还特意为老伯讲解了一些自己在家就能缓解疼痛的按摩法。
“李医师啊，你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医术又高，这镇上只有你这梨花堂，是真真的为大家着想。还从不嫌我们啰嗦，每次来你这，我这心底啊，都特别踏实。”
李君歌温柔一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起来。
“王伯您真的过奖了，我还谈不上医术高超呢，师傅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我还得再学习学习……”
“哎哟，对，近来怎么不见郑医师呐？”
“师傅他老人家近日回老家修养身子去了，所以就由我来打理医馆。”
送走众人，总算有时间坐下歇息一会，坐在火炉边上，顺便拿来一个红薯烤上，火苗倒映着她此时出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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