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慕时泽与那位鄯善将军带着两队人马已经摸到了赤羽阵地的后方。
鄯善将军很健谈,众人安顿好后,他试探着靠近慕时泽,小声道:“我叫阔骊。”
慕时泽扫了一眼他健壮的身材,点点头:“慕时泽。”
阔骊又靠近了一点:“我们家里都喊我小骊。”
慕时泽又点点头,白笙落不在,他实在不太想说话,便装作在查看周边情况。
阔骊有些不满,他小声控诉:“你不应该告诉我你的乳名吗?”
慕时泽假笑着转头,冷冷吐出三个字:“凭什么?”
阔骊呆了一瞬,讪讪道:“好吧。”
他因为慕时泽的冷漠静了片刻,又忍不住凑上来:“你们为什么要冒着被大俞皇帝发现的风险来救我们?”
他小心地看着慕时泽,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不符合他身型的柔和。
慕时泽随口答道:“不为什么。”
其实他的原因很简单。
白笙落要来,所以他也要来。
但是如果要剖析白笙落为什么要来救这位辽阳公主的话……他还真不知道。
因为心软?还是想要获得辽阳的支持?
慕时泽矮着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不太了解白笙落。
先前的相处实在是太短太短,她也似乎只向自己展现了她的一面,没有透露过太多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即使如此,她展现出来的那冰山一角也足够让慕时泽着迷,让他无比好奇她真正的样子。
慕时泽从未后悔过跟来西北。
他有预感,在这里,在这个白笙落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像她的故乡一样的地方,他能更看懂白笙落一点。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元星如呢?
慕时泽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阔骊想等他再说点什么,但看慕时泽这个样子,他还是没忍住说道:“其实我们真的很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们孤立无援的时候。”
慕时泽回神,他转头看向阔骊,意外地撞进了一双满是真诚的双眼。
阔骊继续道:“我们这边都说,喊对方乳名会更亲近一些。我很感谢你们,也很想与你们亲近,所以……”
话还没说完,赤羽营内一声轰鸣。
慕时泽猛地抬头。
这是出事了吗?
但是沈潜那边还没发来进攻的信号……
赤羽营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慕时泽忍不住了,他转头看向阔骊。
对面那人目光坚定,即使一句话都没说,慕时泽还是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发号施令,我们愿意随你冲锋陷阵。
慕时泽感激地朝他点点头,朗声道:“诸位,随我冲锋。”
众将士斗志昂扬,呐喊着冲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鄯善城城门大开,无数将士从里杀出来,城墙上整整齐齐列着弓箭手,在天色的掩盖下,锋利的箭头闪着冷光,一阵阵射向赤羽营内。
……
单于因为辽阳突然的袭击慌神了片刻,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很快镇定下来。
他低头看到面前的血泊里早已空无一人,沉了沉神色,高声喊道:“别慌,列阵准备迎战。还有……”
他言语中多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我军混入了汉人,从即刻起,任何人斩杀一名汉人,赏一头羊。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营帐内的赤羽惊恐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人,刚准备大喊,白笙落手起刀落,飞速地解决完他们。
她低身扯下一块布料,按在杨业的伤口上,小声斥责:“你就这样直接冲上去?不要命了?”
杨业侧身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闻言虚弱一笑,他转过头来看着白笙落:“我没猜错的话,如果刚刚沈将军没带人攻过来,你应该也是准备直接打的吧。”
被戳穿的白笙落毫无忏悔之心,她挑挑眉,将话题又抛到杨业身上:“你还得意上了?”
“不敢不敢,”杨业笑着打趣了两句,气氛稍稍缓和,他继续道:“西二帐营内布局小,我原本以为是帐内的红木柜占了较大的面积,但越看越不对劲,那柜子太大了。”
“那里守卫森严,根本不是想个法子就能打开的,所以我索性直接用火药炸开了红木柜。”
他轻轻皱着眉,眼里透露出厌恶,轻声道:“赤羽简直不是个东西,元姑娘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白笙落手下动作一僵,她沉默着帮杨业包扎好,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营帐外部锣鼓喧天,慌乱的脚步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而营内却异常安静。
“我们一定要救出她。”沉默了片刻后,白笙落很快打起精神来,她看向杨业,眼里透着认真和坚定。
杨业不自觉地深陷进去,他点头,“嗯,一定可以救出她。”
门外传来两声轻叩,两人瞬间警觉,握住匕首的手微微收紧,警惕地看着门口。
门帘被小心地拉开,探出了张得的脑袋。
这也是潜入赤羽的将士之一,他看到两人在里面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看到你们在门外做的记号。”他小声埋怨着,快步走过来。
“你没事吧?”看到杨业身上的血迹,他瞪大眼睛,一边帮白笙落按着伤口,一边絮絮叨叨道:“这不会全是你流的吧,外面地上那堆也是?你还能说话吗?不会活不到凯旋那天吧?”
“你能闭嘴吗?”杨业本来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这句倒是中气十足。
白笙落起身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转身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张得立刻挺立起胸膛,正色道:“沈将军带人从四面包抄,蛮人根本招架不来,现在已经在向西北撤退。”
他话锋一转,“但是,单于下令搜查混入军中的西凉军并加以嘉奖,那些士兵见人就杀,我们现在的处境比较危险。我的建议的最好立刻撤出,但是元姑娘还在单于手上,那边人太多了,我们根本没办法进去。”
白笙落“嗯”了一声,飞快道:“张得,你带着杨业立刻撤出赤羽,跟沈潜会和,其他人受伤的全部撤出,剩下的跟着赤羽撤退。”
张得愣了一下,立刻反对,“不行,那你们太危险了,更别说人数还折了一半,我们不可能让你们独自对抗。”
杨业同样不赞同地看着白笙落。
她挑了挑眉,笑出了声,反问道:“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两人沉默。
白笙落接着道:“你看,你们也知道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路了,再派人进来的话,生面孔危险系数更大,倒不如我们接着完成任务。除非……”
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战火,“除非有人不愿意冒着危险继续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他们装成受伤的样子一并退出好了。”
这句话说得巧妙,既是激将,也给了不愿意留下的人找了个借口。
“怎么可能!”张得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自信道:“我西凉百万之师,绝无一人怕死。”
白笙落笑着看他,“好,那服从命令。”
张得低声道:“……是。”他抬起头,叮嘱道:“郡主小心为上。”
白笙落点点头,掀开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
慕时泽随手将手上的枪尖刺入一旁还未断气的士兵胸口,温热的血喷溅出来,他悠悠避开,目光扫视着狼藉一片的战场,抬脚向沈潜走去。
沈潜正蹲在杨业身边查看着他的伤势,张得在一旁焦急地来回踱步。
慕时泽走近问道:“怎么了?”
张得飞快地行了个礼:“郡主和另外几个兄弟跟着赤羽向西边撤退了,我担心拖延久了会有不测。”
涉及到白笙落,慕时泽顿时急了,道:“那我们还不追?”
沈潜站起身来,沉声道:“鄯善王还没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慕时泽一下子火气上涌。
他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小娘子还在那群渣滓手里?”
“我没忘。”沈潜额头青筋隐隐暴起,他努力维持着冷静。
在这个关键时候,发号施令的将帅必须保持理性,任何依靠私人情感而做出的决定都有可能害死很多不该死去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慕时泽:“单单依靠我们的人根本没办法跟赤羽抵抗,哪怕是落荒而逃的赤羽。”
感觉到衣领前的力道稍微小了些,沈潜轻声道:“你应该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上,而不是一味地发泄情绪。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慕时泽目光闪了闪,面色不自然地甩开他的衣领:“不用你教我。”
他像是被戳中心事般慌乱地眨着眼睛,表面上堪堪维持着冷静。
他突然走了伸。
或许……白笙落不愿意原谅我,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所作的错事寻找一个解决办法,而是一味地向她发泄情绪?
慕时泽越想越慌,他奋力甩了甩脑袋。
现在不是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带兵乘胜追击,救出白笙落等人。
就在这时,鄯善王终于姗姗来迟。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握住沈潜的手。
他哽咽道:“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西凉军的每一个人,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可能就被耗死在鄯善城里了……”
沈潜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道:“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赤羽向西北逃去,我们还得抓紧追上。”
鄯善王闻言凝滞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道:“我们……不打算继续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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