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鱼。”
“有饭吃就不错了！你别想再拖延时间！再拖延找借口，连饭都没得吃！”
“我知道啊，警察同志，我跑累了，躲累了，我现在饿的两腿发飘，就想吃一口小炸鱼，我小时候生病，郎中都说好不了了，我奶奶给我炸了鱼，吃完了就活下来了，我真是想吃上那一口啊……”
“算了，鹰眼，我给他订一份炸鱼吧。”端木槿掏出来手机，点了常吃的那家外卖店。
被抓的正是上次逃走的那个胖子。
胖子看起来头脑清醒些，他风卷残云的将米饭和炸鱼吃了个精光，看起来果然是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了。
等到吃完了，他将碗一推，十分平静的说：“我认罪。”
“……”
“人是我杀的。”
端木槿和鹰眼互看了一眼，这个胖子名叫王大富，之前抓的瘦高个儿名叫齐文博，名字倒是斯文，人确是个疯子，他们先前对齐文博前后审了十七次，齐文博每次说的话都不一样，一会儿说凶手是王大富，一会儿说当时还有别人，一会儿又将冒头指向陆星岚，不过，端木槿坚信只要问的足够多，就能从其中找出破绽来，一开始齐文博说王大富逃回了河南老家，他们也是耗了一些警力前去调查，在系统上根本查不到这个人的时候，再来审问，齐文博先是大肆嘲笑，说自己故意说了个假的地方，笑着笑着又破口大骂，骂的都是警察们尸位素餐，有钱人家孩子的命才是命，大喊自己就是故意杀人的，就是看不惯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穷人的孩子就不配活着吗？
端木槿没有再追问齐文博关于凶手和另一个绑匪的事情，反而着手调查齐文博的过去，跑了几次民工市场，才打听到齐文博来自山东的一个偏远县区，有一个小女儿在几年前得了病死了，据说是什么奶粉中毒，老婆也跑了，打那以后他这个人就一会儿疯，一会儿好的。告诉端木槿这件事的是齐文博的老乡，从他口中得知，齐文博是这两年来到雾市的，平时就是接接零工，但是存不住钱，有空的时候就去西巷子里赌钱，赚的没有花得快，到头来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到处借钱花，不过上个月，他说自己弄了一个大买卖，马上就要发财了，他还四处得意洋洋的说到时候要去海边买一个大房子，开一个店，再也到处给人打零工了。老乡当时只觉得齐文博又是喝醉了吹牛，就也没有当回事。可是他说的一句与案子毫无关联的事情让端木槿印象深刻：“他是个可怜人啊，从小就聪明，结果考大学被人顶下去了，他是个可怜人，还干了会子兽医，给人家把牛治死了，钱都赔光了，家里揭不开锅了，好不容易攒了钱给孩子买奶粉改善点营养，谁能知道那东西还有毒啊！”
端木槿循着老乡的线索去了西巷子，果然里面有人认识胖子王大富，如她所料，王大富和齐文博是在打牌赢钱认识的，一个牌友带着端木槿钻进了一个十分破败的巷子，狭窄的小道上堆满了破木板，自行车轮子、还有一些猜不出来用途的家具的断臂残骸，一个胖女人和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端着碗吃饭，一旁一只黑色的老鼠嗖的一声从路中间窜了过去，把端木槿吓得低声“啊”了一声，再抬头看到胖女人和两个小孩全都一脸呆滞，视若无睹，不禁为自己的矫情感到汗颜。
如此之外，还有一些难以描述的情绪在心里滋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难以想象飞速发展、光鲜亮丽的时代新城雾市竟然还有这么阴暗漆黑的一面。
找到王大富很容易。
他一个躺在了一个很破烂的只有一扇小窗户的小屋里，另一个屋子里还能传来喝酒的吵闹声，端木槿推开门，几乎没有废什么力气，王大富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警局里，王大富招了全部的罪行，他垂着头说话：“俺半年前在他家修水管，水管炸了，电钻把我的手也串了，这家也不赔钱，让我自己整，回去我就发了烧，躺床上快死过去了，那会子瘦猴也和我住一个屋，他送我去了医院，亏着医院的护士好心，给我治好了，那个护士说，要是去晚了，我就得那个什么破伤风了。我手坏了也干不了了活了，不干活就没钱，瘦猴就给我出主意，说敲诈那户人家一笔钱。”
“我本来不想趟这个浑水，老家打电话说，俺奶奶住院了，家里也没钱了，我就寻思，要不是给他家修水管我也不能弄坏手，不弄坏手我就能挣钱给俺奶奶看病，这么一寻思，我就跟瘦猴商量着绑架了那个小孩。”
“不过，俺们真是只想换点钱，那个小孩太吵了，我怕让人听到，就偷偷的给她打了麻醉剂，俺只是想让她睡觉的，没想到那个麻醉剂劲那么大。那小孩死了以后，俺原来也不敢跟瘦猴说，唉，俺奶奶走了，没有人疼俺了，俺试着，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唉，俺也不想活了。”
王大富的证词似乎非常完整，端木槿看着他粗糙的手掌：“你从哪里弄到的麻醉剂？”
王大富叹气：“就是之前看病的那个医院，后来去的时候，趁着医生不注意，偷偷的拿了一管。”
鹰眼打岔：“偷拿？什么医院管控这么差！”
“耍了点小手段，提前备了两个装水的小瓶，趁着护士不注意我把它打碎了，调换了麻醉剂，让护士以为是麻醉剂碎了，又去取了两瓶。”
“呵！你们倒是还挺机灵！”
案情似乎是很清楚了，王大富的认罪之清楚，让几个最近一直在跟踪这个案子的警员们松了一口气，可是端木槿却心里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端木槿所在的小组将整个案件做了完整的整理，提交给了上级领导。可是，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怎么了？小槿？” 同事鹰眼见她眉头紧蹙，似乎有着很大的烦心事。
“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结束的太简单了，不过，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大概是因为陆星岚与这个案子的格格不入，虽然在张琳娜坚持控诉陆星岚是凶手的时候，端木槿坚持客观的看待，可是现在，在结案的时候，她却也忍不住思索，她真的与这个案子毫不相关吗？
“很多案子都是很简单的，冲动杀人，失手杀人，”鹰眼看着电脑，说道：“那些离奇的报复啊，诡计啊，都是悬疑小说来吸引眼球的罢了。”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生命真的很脆弱，有时候走在路上随便掉下来的一个砖头就能要人命，有时候被冤枉了，一句话的事儿也能闹出人命来，以后你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或许吧，”端木槿没有争辩，道理她都懂，在上学的时候也实习过很多真实的案件，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对这个案子总是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呢？
端木槿不置可否，不过，想到要向被害者家属告知这个结果，她感到有些挠头：“那个，鹰眼，您能不能跟被害者家属联系一下啊。”
“什么？那个女人！”鹰眼手里的咖啡杯差点儿没拿住：“算了算了，我可搞不定这种疯狂的女人，唉，虽说失去孩子的母亲都是疯狂的，但是确实难以招架啊，小槿，你锻炼一下，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
端木槿揉了揉眉头，无奈。看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落在了她的手上。
下午的时候，端木槿深吸了一口气，给张琳娜打了个电话。
那边电话一接通，声音就充满了一种几乎要冲出话筒的亢奋：“警察同志！是不是抓到陆星岚的把柄了？她是凶手！快把她抓起来！一定是她！我知道，求你们了！快把她抓起来！”
“抱歉，请您冷静一下，现在案件已经结案了，凶手也已经认罪了。”
“哈？认罪？”对面传来一声阴冷的嗤笑。
“是的，绑匪王大富已经承认失手杀害受害者——”
“那陆星岚呢？”对面传来尖锐的喊声：“陆星岚什么罪？”
“抱歉，她和案件无关。”
“无关？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那里！你们这些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对面疯狂的尖叫：“我要告到上面去，告你们沆瀣一气，你是不是收了钱了？”
端木槿生气道：“张女士，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所做的所有判断都是根据证据执行的，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来警局阅读判决书。再说一次，我们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将个人恩怨凌驾在真相之上，这是不可取的。”
“呵！你勾结罪犯，还教育上我来了！”对方尖叫道：“陆星岚就是凶手，她这是在报复我！她会杀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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