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杀掉我？我一直都在等你来，为什么要杀掉我？”质问的哭声萦绕在耳边，与面前警察的问话交织在一起，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人是不是你杀的？”站在门口的警察语气不善。
“不是。”
“现在认罪的话，还能给你从轻判决。”
“不是……”陆星岚犹豫了片刻，脑海里回想起来后院的那棵银杏树，一到了秋天就会长出黄灿灿的叶子来，十分昳丽，可是现在是冬天，光秃秃的，像是男人干枯的手臂，陆星岚心想，那底下究竟埋了什么呢，她当然知道，她亲手埋下的，可是面前的警察会知道吗？
“味道很奇怪。”另一个年轻的警察突然随口说道。
“什么味道？”陆星岚紧张的解释：“我在院子里晒了很多花椒大料，准备冬天煮牛肉吃。”
“是吗？你喜欢吃牛肉吗?”年轻警察追问道。
陆星岚的心脏空了一拍，不确定是警察随口的询问，还是严密的审问，他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吃牛肉呢？可是她为什么要说煮牛肉吃呢？
是因为她从来不煮肉，所以不知道花椒、大料该煮什么肉吗？
“诶，最近突然喜欢吃了，有一次在一个餐厅里吃到很好吃的煮牛肉，突然喜欢上吃牛肉了，以前从不喜欢的……”于是开始撒谎。
“是吗？是哪一家餐厅呀？”那警察十分年轻，估摸着才刚毕业，他说起话来都带着年轻人不韵世事才能具备的生气，陆星岚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她推荐一家做牛肉好吃的餐厅，还是在不动声色、严丝合缝的审问。
她感到由衷的恐惧，甚至无法注意到自己声音是不是变形了，方才的神情是不是不够自然，警察会发现吗？她想，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马上就上市了，如果顺利的话，她将有幸和董事会一起去纽约敲钟，她啊，她一个从小县城里走出来的女孩子，从小受尽了白眼，忍受了饥饿，辛苦，不如意，才一步步走到了这里，现在一切都要葬送了吗？她明明还有更多的心愿，她明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责任感，想要去拯救那些处于水火之中的，像她一样的女孩子。可是啊，她怎么会杀了人，她怎么会不小心酿此大祸？要是做梦就好了。从前，不是经常做杀人的梦吗？那时候总是立刻反应过来。可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不是在做梦，不，这是做梦，这是做梦吧？这要是做梦就好了，我的人生毁掉了吗？警察会查出来吗？可以蒙混过关吗？
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陆星岚一下子醒了过来。
真的是在做梦。
她感觉很累。
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候，经常做这样的梦了。一开始她可以在梦里知道这是做梦，可是后来她渐渐无法区分了，好像她真的曾经犯下了什么掩人耳目的罪行。
门铃声还在催命似的响起来，陆星岚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了一身警服的端木槿。
陆星岚有些恼火的将门拉开：“端木队长，现在才八点，您也太敬业了吧？”
端木槿滴水不漏道：“这是我正常的上班时间，况且，我也不想打扰您的上班时间，我知道贵公司现在很忙。”
“我不是已经协助你们画完绑匪的画像了吗？ ”陆星岚看了一眼未完全关门的对门，侧了侧身，将端木槿请了进来。
“房子挺干净，这是你买的吗？”端木槿坐下来以后随口问道。
“租的，”陆星岚警惕的回应：“放心，我可没有参与那一百万的项目，一百万也买不了这个房子啊。”
“知道，”端木槿笑笑：“我当然不会这样想，陆总不会因为一百万将自己的大好前程搭进去的！”
陆星岚挑了挑眉：“不介意我一边洗漱吧？”
“当然不介意，”端木槿随着陆星岚走到了卫生间，倚在门框上说道：“听说你们公司马上就要上市啦？”
陆星岚正在对着镜子刷牙，她暂停了一下，就着满嘴的泡沫，从镜子里看着端木槿说道：“端木队长不是来和我谈业务的吧？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呵呵，”端木槿轻轻一笑，一双狐狸眼透出一丝狡黠：“你和张琳娜是同学？”
终于说出来重点了，陆星岚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没错，端木队长，麻烦你管管她吧，她已经给我打了无数次骚扰电话了，再这样下去，我该报警了！”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端木槿问道。
陆星岚盯着镜子里的脸，用手揉搓着脸上的泡沫，她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揉搓每一处皮肤，慢腾腾的说道：“初中同学，很久不联系了，什么深仇大恨，能让我绑架她女儿呢？”
“呵呵！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张琳娜十分执着的指认你，而且，”端木槿停顿了一下：“你们最近应该是有过联系吧？”
陆星岚已经洗完了脸，正在朝脸上拍化妆水，听到端木槿的话，她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边化妆，一边说道：“是有一次，她拜托我帮忙给她女儿全班同学预约公司参观……她是怎么说的？”
端木槿看着陆星岚一层一层的上妆，有条不紊的，似乎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不安来，不过，她仍旧保持着谨慎，从镜子里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道来：“张琳娜说，那次参观，她的女儿差点儿被你谋杀。”
“呵呵，”陆星岚听及此，下意识的笑出声来，导致眼线都画歪了，只能匆忙的补救。
“所以，事实是怎么样的？”端木槿问道。
“当众谋杀吗？”陆星岚露出匪夷所思的笑来：“端木队长，您应当也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吧？毕竟，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陆总，从我们的办案经验来看，任何人，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即使是那些权力滔天的人，也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呵呵，在我们这行有一套哲学，尽管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是人性的弱点总是相通的。”
陆星岚看着镜子画完了眼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多了一丝锋芒，她收敛了笑容，说道：“我们是在两个月前的同学聚会上重新联系上的，一个月前，她主动联系我，说她女儿同学班里在组织少年儿童科技行活动，听说我们公司有少儿科技展专区，希望我能帮忙预约一次团体活动，我就帮忙预约了一场。不过，我们公司有专门的□□门，负责做展区管理和讲解，所以那天，我并没有全程在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在太空舱展区结束以后，所有的小朋友都跟着去了下一个房间，只有张琳娜女儿落在太空舱展区里了，因为太空舱是密闭展区，所以可能被吓到了。后来大家逛完了，才发现她女儿不见了，不过，工作人员很快就找到她，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说话间，陆星岚已经画完了所有的妆容，她用一副全新的面容转头看向端木槿：“端木队长，或许这和张琳娜说的有出入，但是我只能保证我说的是事实，我可管不住别人的嘴。毕竟，这个年代，恶意中伤总是零成本的，不是吗？”
“放心，我们还是会秉公执法的。”端木槿严肃地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陆星岚无奈的一笑：“可是你在我这里真的问不出什么来，因为这件事和我完全无关。”
“陆总，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有表里不一的地方。”
“什么意思？”陆星岚谨慎的问道。
“你给人的感觉十分干练，甚至有些冷漠，但是你的洗漱用品，海绵宝宝，呵呵，未免太可爱了吧？”
陆星岚一怔，看着镜子前的海绵宝宝茶杯，龙猫毛巾，魔女宅急便收纳盒等等，她在镜子看到了另一个人。
“妈妈，给我买那个卡通的笔袋吧！我的同学都在用HelloKitty的笔袋。”
“妈妈，求你了，妈妈。我的这个铅笔盒已经坏掉了，这个盖子已经掉了。”
她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吗？她是谁？
陆星岚只是一瞬间的慌乱，很快恢复理智，说道：“这也和凶手有关吗？”
“当然不，我只是随便聊天而已，”端木槿不动声色的笑笑：“陆总，你太容易紧张了。”
“我没有紧张！”陆星岚有些失控，接着恢复冷漠道：“好了，如果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去上班了。”
“当然，其实……”端木槿张了张口，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对了，那个叫安琪儿的女生跟你和张琳娜都是同学吗？”
“是啊，”陆星岚一边走进卧室，说了一声抱歉示意自己要换衣服，于是端木槿礼貌的停在了门外，隔着门和她说话。
“哦，那……你们关系很熟吗？我是说，你们三个都是海城的，竟然都在雾市，既然都是老乡…… ”
说话间，陆星岚突然打开了门，倒是把端木槿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陆星岚扫视了端木槿一遍，一边朝外走，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你不会连她也要怀疑吧？那你就直接去审问她啊！不过，她这个人很胆小的。”
“啊？很胆小吗？”端木槿三两步跟上去：“但是那天，她表现的很勇敢，也很镇定的样子……”
陆星岚已经拉开了门，等着端木槿出去，接着快速的锁了门，两人一同上了电梯：“那或许人是会变化的吧……不过，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我都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不过，端木队长，你要是仅仅因为在医院偶遇的同乡身份就去审问人家，未免有点太扰民了吧？”
“那我当然—— ”
端木槿话还没有说完，电梯已经到了一层，两人同时看到了正在和物业争论的张琳娜。
“我可以报警吧？端木队长？”陆星岚十分无奈的说道。
与此同时，张琳娜也看到了她们两个，张琳娜快步走上前来，但是这次陆星岚已经有了防备，躲在了端木槿后面，张琳娜抓不到她，对这端木槿大吼：“端木队长，她是凶手！你抓她呀！”
“张女士，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您这样属于诬告！”
“我知道，就是她！上次我女儿就差点儿在她的公司里被闷死的！我女儿亲口跟我说的，我可怜的Angel！”
张琳娜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很显然，这些天她整个人的憔悴不是作假。
陆星岚则只是在她脆弱之际，冷漠的推开她：“好了，我没空和你浪费时间，我还要去参加公司的董事会，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事可做。”
端木槿及时的控制住了张琳娜，陆星岚走了几步转头对端木槿笑着说道：“端木队长，麻烦你管管她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要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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