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图定胜负

她的虎口已经嵌下了好几个指甲印,有几个甚至在渗血,但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孙客将令知知的手放在桌子上示意她扶稳,然后拿出图纸铺开。这湖州的称心宣已经是孔明楼对陆家的最大诚意了,实在用不起好的装裱卷轴,只能拿镇尺压着四角。

管家见这穷酸样,故意轻轻“呵”了一声。

“孔明楼的用纸装裱虽然不及鲁班阁的,但内容未必不如鲁班阁的。陆家请我们来,定是也有看中我们的地方,谢管家何必如此。”孙客硬气回怼道。

陆朱也象征性地提示管家:“谢涌。”

“是,老爷。”谢管家拖出一张长凳让令知知坐下,“给令楼主赔罪。”

令知知虽病着,但也不愿给他好脸色,对着孙客说:“我们还是快些讲吧。”

孙客点点头,将凳子抬至一边。

“既然是比试,鲁班阁站着,我们孔明楼自然也不会坐着讲。”令知知手抠着长桌的边,小心地挪动着脚。此时的她,是每迈一步,心跳都如雷鸣般疾驰,仿佛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

她的手颤抖着点在图纸上,“从入门后的小径到左手边的回廊,石砖材料和颜色的选择过于跳脱,应当统一。同时如鲁班阁所言,地势高低起伏还需找平。”

令知知的唇色已经白了,明明正是热的时候,她的手脚却渐渐冰凉。

谢涌心里嘀咕了一句:是个人都知道,还用得着你说。或许是刚刚的表情过于得意,抬头不想对上了孙客那漆黑的眸子,他瞬间收敛了下来。

“不过据我所知,‘昌明灯’的用料十分昂贵,而且需要人添火换烛,若遇上风雨天,实在有些耗费人力物力。”

她难受地咽了咽口水,似是没有缓解多少,强忍着不适继续道:“我们孔明楼的方法是在西北、东北两方回廊檐边放置一排反光铜镜,晨时西北面光,拉下装置阳光反射至东北面;午后东北面光,拉下另一边的装置将光均匀反射至西北面。若是再刷上我们孔明楼特质的亮漆,即使是阴天微弱的光,也能将光聚集起来反射出去。”

小蟹适时拿进来一个缩小版的机关,灵活地在烛火前演示着。众人惊叹。

“这种装置用料简单便宜,或许几年才需要更换一次,能省下不少钱。”孙客在旁边补充道。

令知知笑着,却不知自己已经渐渐无力,瘫软缩了下去。

孙客赶紧拖住他,孔明楼的伙计们见大事不妙都冲了进来,一个个嘴里喊着令知知的名字。

令知知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从缝隙中看着自己被簇拥着爬上孙客的背,身体的不适让她无法说出“小心你的伤口”这句话,只能拼尽最后的力气抵抗着。

孙客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担忧急切地说:“穿了,我穿了软甲。”

听了这话,令知知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她并不是长长地睡了一觉,而像是她的灵魂被困在这具躯体里了一样。她能感受到有人替她擦脸、换衣,也能听见周围人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

可惜,那些简单的字眼,她却听不懂了。

我是死了吗?令知知常在想。

但她的喉咙能感受到温热的、却不苦涩的汤药,也能嗅到段邤送来的花香烛的清香,偶尔,能辨别出孙客在她的手心里写着什么。

我应该没死。她又想。

就这样,好几日无眠的躺着。虎口时不时传来细微的阵痛,应该是孙客吧。

她好想问,孔明楼是不是输了。她在躯体中责怪自己,恨不得抬手扇醒自己给大家跪下道歉。

可此时,热泪从脸上滑落,她都无法羞愧地将头埋入被褥中。所有的屈辱,似乎都被光明正大地摊在大家面前。

某一夜,她的手又是被另一只大手握着,几个人进进出出,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但她顾不得去细听内容,她只觉得她的背好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冒汗,热得像一盆火。

扑通、扑通……

心跳的声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像是被装进了西域的皮鼓里任人敲打。是极为陌生的濒死感,她知道这就快要晕死过去了。

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蜜蜂钻进了她的脑袋里拼了命地振翅。

尖锐的耳鸣之后,她失去了意识。这次是真的昏睡了过去,毫无意识的、无法挽救的。

黄昏和黎明交替,日子竟然也过得快了一些。

孔明楼似乎已经人去楼空,白日里见不到一个人。只有乌鸦感受不到此处的压抑,时不时在令知知的窗前落脚,发出那令人厌恶的、凄厉的哑吼。

陈鱼低下头去找承桑栩求药,那百医行一丸千金的药一颗颗的喂下去,却是毫无效果。她也不信邪,只能一处处地去寻那些隐居山林的游医,妄图能获得什么灵丹妙药。

雨忽然就连下了好几日,雨声时大时小,令知知的脉搏也时强时浅。

还好,终于捱到了一个大晴天。

楼下的喜况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断断续续地放了一上午的炮竹,这天也是自比试之后,孔明楼的人聚得最齐的一次。

大家趴在令知知的床边,挨个和她说着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最近城里又传来什么八卦。不过不能免俗的,还是大家说着说着都开始掉眼泪,吵着要分享自己有多想念那个活蹦乱跳的令知知。

那日是八月二十三,令知知的生辰。

夜晚,大家把窗户打开,数着一二三。

“三”字才说出口,一束烟花冲破夜空,像极了神话里的银蛇窜如云霄。

紧接着,一片色彩斑斓的璀璨银光炸在黑幕中。

那些绚丽光影照在令知知沉睡着的脸上,而她的双眼紧闭,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周围的人们,或许是满怀希望地期待她能在烟花的绽放下睁开眼,可待到烟花绽放时产生的烟雾都四散而去,她都任何没有苏醒的兆头。

大家一个接一个不舍地和她道别,最后只留下孙客一个人守着她。

孙客还是经常在令知知的手上写字。

那时候,他们从宫中逃出,被陈鱼、阮徽救回一条命后,在药铺里帮忙打下手。

有一次,一男子气冲冲地跑进来抓着令知知的手就往外冲,走到街巷上说是令知知抓错了药,导致药物相克,害得他不足六岁的儿子惨死家中。

令知知自然不能被凭白诬陷了去,立马要求那男子出示药方。可来往的人群将他们围在一起,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求令知知给个说法,令知知喉咙都叫哑了,也没人听她一句话。

就在那时,她也这样晕死了过去。

阮徽说令知知身体上没有毛病,是心病。一旦受到超出心里承受能力的刺激,就会身心崩溃。这种病的可怕之处在于,就算能得到短暂的治愈,但之后在类似的情境下,患者还是会四肢瘫软、惊恐心悸,甚至屏息休克。

在那段难捱的时间里,孙客发现令知知虽晕了过去,却能感受到自己摩挲她的手心,甚至有时还能分辨他在手心里写了什么字。

他写:难受?

令知知皱了下眉头。

何处?

她的小指微微翘起。

她是把身体从上到下的部位对应到手指上。

他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将被子掀开按摩起她的脚心、小腿。她也舒展开了眉。

她有时用中指点了点,他就帮她擦洗按摩后背。

等她醒了,她有时还用这种方式逗孙客。时不时用食指抠着孙客的手心,他也惯着她,帮她按摩起肩颈来。

阮徽说过,令知知将要晕厥时,可以用力掐她的虎口,感受到身体的疼痛能让她暂时清醒些。

但偏偏这次,令知知像是什么也感受不到。

孙客一夜又一夜的守在她身侧,就期盼着她能感受到有人在陪着她,哪怕是她能用表情告诉他痛了痒了也好。

他只想让她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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