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床,周成川洗漱完准备上班,见闫小山依然躺床上不起,有些奇怪。
他一向起得比自己早,就算是前一天折腾他到半夜,他也会拖着身子起来,要不在桌子边看书,要不就在客厅看新闻。
许是因为他睡眠不好的原因,他也没有细问过。
难道昨天实在太不顾及,伤到了?
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依然没有反应,心下不安,担心喊他一喊。
“闫小山?”
闫小山呼吸困难,他察觉自己陷在一种封闭的空间里好一阵。
那里没有出口,还越来越热,他到处找着出口,拍打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墙壁,空气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慌张,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小山?”
周成川被一直叫不醒、眉头深锁、手指抽搐的闫小山吓得不轻,他发现他的额角有汗,边擦边喊他,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的手一哆嗦。
闫小山已经没了力气,找不到出口,坐在那封闭的空间里,想要慢慢放缓呼吸,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站不起来。
最后倒在地上,有些绝望,只能等待死亡。
慢慢闭眼,听见有人喊他,又竭力地想去回应,见旁边透出了点光,他爬过去找,有个开口,那里有空气,得快些爬过去…
“小山?”
是周成川在喊他,我在,我…
“你醒醒,不要吓我!”
我不吓你…我只是没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你快醒醒…”
闫小山终于找到了出口,大口呼吸起那新鲜的空气,睫毛微微颤动,眸子慢慢清晰。
视野里,周成川满脸担忧,细细看去,睫毛上还挂着滴泪珠。
我还在做梦吗…
身体被抱了起来,那人焦急地说:“我们去医院。”
“不…不要去医院。”
闫小山醒了,嗓子干涩,努力去制止他。
“你发烧了。”
“吃…个药就…能好。”
“……”
周成川给公司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请个假:
“嗯…我看看晚上有空加个班,你们先把审计做完,对了,让小周帮我去趟税务局……对…他知道,他跟我一起做的保税单,好…不会耽误…我中午过去一趟…”
挂了电话,出门去给闫小山买了退烧药,回来后扶他起来慢慢喂给他,吃完扶他躺下,用手机翻看发烧后怎么降温的方法,起身给他弄了冰袋敷在额头,有水滑过就拿毛巾去擦。
忙完拖椅子到床边守着他,去听他呼吸是否平稳,心跳是否正常,嘴里喃喃说的话是否是想要喝水。
闫小山又从熟睡中慢慢睁开眼,见周成川守着自己,暖意有了,缓缓说:“我没事了,你不去上班吗?”
“你什么时候生的病?”周成川把担心变成了责怪,“昨天喝酒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前几天头有些痛,吃了点药,以为是普通感冒。”
“为什么不说…”
周成川话没说完,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错——生病了还去喝酒,回来又被自己那样对待,能不加重吗?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知道这样不对还去做,难不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闫小山见他又陷入自己的困境里出不来,伸手握住他放床沿的手:“我…没有事了。”
周成川见他那样,莫名起火,将手抽出:“你这是做什么,安慰我吗?觉得我是不是很可怜。”
“我没有…”
闫小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他的愤怒阀,抿嘴不说话。
“你好好休息,”周成川收了那阵火气,给他捂好薄被,“网上说这样出一身汗就能好。”
“好…”闫小山乖乖听话,闭了眼,察觉他还坐在一旁守着他,睁了眼,“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给我闭嘴!”周成川差点又伸手扯他的嘴,忍住后继续骂他,“我做什么,要怎么做,轮不到你管!”
“……”
周成川等闫小山睡着,一边留心温度计上的数字,一边儿擦着那额头冒不完的汗。
细细观察那张脸,面容较以前,真的是憔悴好多,不止自信的神采,还有全身散发出的欢乐,都被他给弄没了。
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周成川用手捂了脸,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想,人为什么要有自责的情绪呢…
它让自己有负罪感,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坏,让自己无法被原谅。
自责又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了的事实,那要自责有什么用?
造成的伤害已经有了,人又不是物体,他有疼痛,能感知,还会储存在记忆里,永远无法磨灭。
可我为什么要自责?
他忽然问自己。
我不是受害者?我也有疼痛,我也有知觉,我也没办法抹去那些记忆,我就该自己去承受,自己去消化?
既然都有罪,为什么不一起去感受疼痛,一起走向黑暗?
不对,不对…
他又没做错,他有什么错?
人的出生没法选,人的相遇没法选,就连爱上对方依然没得选。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是他自己找来的,让我救他妈妈,愿意付出他仅有的东西。
走投无路,把自己当成他最后的希望。
“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来求我?你不知道你爸爸对我父母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但是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是在求你帮我。”
“什么?”
当时周成川简直不相信他所听见的话,一时间原有的思维根本无法快速做出反应。
他的意思是他和他爸是分开的?这不荒唐吗?
“我们以前不是说过吗?即使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当成阻碍,因为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那按照你的逻辑,你妈妈死不死的,又关你什么事?”
“她是我妈妈,她对我好,我就得对他好。”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是哪门子的逻辑,简直强词夺理!”
“我没有!就是这个道理,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我爸爸对你爸爸做了过分的事,你有资格恨他,但是你不能恨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求你帮我!”
周成川仰头,目光投向了天花板,当时怎么回的他?
他带着不可思议荒唐可笑的心绪望他半晌,报复的主意充满了他的脑袋:
好啊,那就让你知道,你爸爸对我父母做了那种事以后,还能不能分得清你我,让你尝尝我每天一停下来就被痛苦侵扰的生活。
他扯起一股子嘲笑,对他说:“我可以答应救你妈妈,代价是,你得失去自由。”
哈,失去自由…
我现在不止让他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尊严…实在是更可恨…
周成川此时已经把自己的自责情绪加剧到了近乎狂乱的程度。
他抱紧自己的头,手指深深陷进自己的发根,疼痛难忍,想要将自己的头给捏爆。
“人怎么能没有尊严呢!”闫小山当时喝着汽水,冲他欢笑,“他们敢这么侮辱你的尊严,我帮你教训他们。”
他多大?才10岁,就叫嚣着尊严最可贵,跑过来发誓要帮他报仇,一起去打比他还大几岁的小混混。
不过是因为自己惹了一同学,找来了几个小混混打架,一时间没站稳摔倒,被那群人找着机会踩在脚下,嘴里嚣张地说:“跪着求我,我就放过你!”
最后俩人脸上都挂了彩,回家又被父母一顿责骂,完了跑到院子里隔着栅栏互相笑嘻嘻地分享自己被骂的过程。
“周成川!”
闫小山每天都起得比他早,每次都站在门口对他喊:“快迟到了,大懒虫。”
“你不该喊我名字,我比你大两岁,你应该喊我哥哥,你爸爸也是这么说的,说你没礼貌。”
周成川快速吃完早饭跑出门,一边往学校走一边纠正他。
他们上的同一所小学、中学、高中,都在同一个校园,尽管周成川比闫小山高两届,家又就住隔壁,每天自然就都一起上学。
“我才不管我爸爸说什么,我就要叫你周成川,不过就是比你晚生出来,凭什么就得喊你哥哥,上次因为我你没有被胖揍一顿,说明我能保护你,你才应该叫我哥哥。”
是啊…
他一直都有他奇怪的逻辑,所以当时才能说出那番话来。
周成川手离了头,茫茫然去看床上到闫小山。
那…我能补救,还能回到过去…
还有未来吗?
伸手把温度计拿出来看了看,温度下降,呼吸也平稳好多,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似刚刚那么烫手了,又翻了翻网页。
要熬粥吗?对了,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几点了?中午12点?
他起身去厨房,发现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冰箱里也空空如也…
他喜欢吃什么来着?
啊…皮蛋瘦肉粥,不过不喜欢加葱花,他又开始搜索熬粥的教程,发现有些复杂,最后出门找了家粥店,买了不加葱花的皮蛋瘦肉粥。
回来发现闫小山已经起来,站在洗漱台刷牙,见他回来,有些欣喜:“你没走?”
“你怎么起来了?”
周成川见他一嘴的泡沫,手扶着洗漱台,明明还还很虚弱。
“我出了汗,好多了,不喜欢躺着。”
闫小山吐了泡沫,刷完牙,跟他对着站立互看半天。
“出来喝粥。”
“哦,好。”
闫小山拿塑料勺子喝粥,问他:“你不吃吗?”
见周成川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不说话,怕又惹到他哪里,自顾自吃,不言语了。
“好吃吗?”
周成川有了难得的温柔。
闫小山听他语调柔婉,有些发愣,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半响才回他:“好吃。”
周成川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是不烫了,我等会儿还要去公司,你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闫小山继续窥探他的神情,困惑他此时对待自己的温柔,猜测他心里所想。
周成川不说话,继续看着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走。
闫小山也起身,身子有些晃,周成川本能快速上前扶住了他,轻松将双腿一抱,整个人都卧在他怀里。
周成川见闫小山不可置信瞅着他,挂笑问他:“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这么抱过。”
说着就往卧室里走,把人放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检查了空调温度,放下心:“我走了,注意休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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