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忙完已是晚8点，刚回去就被张文海拉着去放风，依然是他们几个。
他刚一上那面包车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几双眼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他上车的一瞬，齐齐地朝他射过来。
心下想：如果说只是去找那袋子钱，人多反而太显眼，不应该是两个人搭伙找，一个人在下面帮忙看着点就好了吗？
最奇怪的是，胡明为什么也在？
还一直拿眼往自己身上扫，明显做着什么打算。
尤其是张文海，他不断用短且极速的目光望他，又忽闪忽闪地跳到其它人的脸上，心神不宁，紧张得异常，流露出一种难以琢磨的焦躁。
等到了浣花路8号，胡明开始指挥：
“文海在下面蹲守，小栗，南波，江夏你们上门直接问，看能不能问出具体位置，不愿意说就威胁威胁，拖住他，林泉和我从4号那户上阁楼去找那袋子钱。”
张文海似乎有些打不定主意，望了眼江夏，在胡明耳朵旁悄默声说：“表哥，还是不要了吧…说好让他放风的。”
胡明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就那么点出息。
江夏看他为难，又见其他人脸上挂着同一种阴影，心里掂量出个大概。
意思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还必须是他。
张文海站他身旁，用蚊子般的声气，提心吊胆地跟他说了一句：“你小心点。”
江夏转头与他对视，那种内疚和不得已让他快速察觉，这是个布局，针对他的布局。
首先，如果要直接问钱的下落就不会花时间去跟踪和察探。
再是，既然都知道钱在阁楼，去搜就是了，为什么多此一举再去问？
说是拖延时间，阁楼能有多大？
张文海提醒他小心，小心什么…
江夏寻思能不能找机会拒绝，本能觉得事情可能不好收场。
但总有一种东西让他开不了口。
那东西像是漆黑巷子里躲在垃圾桶后面的一只小猫，张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你，让你不得不走过去，看看他为什么那么望着你。
身体任由那可怜眼神的吸引，江夏跟着往那二层楼房走，这小楼就像是那双闪着泪光的猫咪。
而那双眼睛…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闫小山的那户窗户。
进了二楼，站在走廊上，他去观大楼内的构造。
经过7号住户快到站在8号住户门口，他听见房间里有吵闹的声响，后又听到重重地喘息声。
江夏不免疑惑，正料想，听见南波说了句：
“去敲门。”
小栗上前敲了8号的门，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开了门。
几双眼睛互相觑了几秒，那戴眼镜的男人眼珠子一转，立马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忙把门关上，却被南波用脚抵住了门。
“你们是谁？怎么随便乱进别人家！”
“你会不知道我们是谁？你随便拿人家的钱，还不准别人进来拿了？”
南波将门一推，进屋去。
江夏站在门口观望，没打算进去。
“什么…什么钱？”
“你们藏起来的钱啊…”
“你胡说…”
“老公？”卧室出来一穿睡衣的女人，见他们三人来者不善，颤颤巍巍走到男人身后，挽着他手臂，“你们…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报警？报啊…”南波拉椅子坐下，打算长聊，“你们夫妻是不是在邡城犯了事回来的？”
两人一听，互相递了一眼神，男人故作一家之主的威严：“你们到底什么人！跑到别人家张口胡说。”
“胡说不胡说的，你自己知道，反正今天见不到钱，我们就不会走。”
江夏观南波说话的腔调和势气，有了些感慨。
才几天不见，完全和胡明裴晨一个样了，是什么让他转变得那么快，他无从知晓。
小栗站在一旁，眯着眼去扫他们俩夫妻，像是在瞧两只弱小的动物。
关键是不久之前，他还是那弱小的动物之一。
“哟，正要吃饭呢？”南波见茶几上摆放好的饭菜，起身跟小栗打了个眼神，走过去，“我们也刚好饿了。”
小栗嘻嘻笑着过去：“怎么拿了钱，也不吃点儿好的？炒个青椒肉丝还全是青椒，太省了。”
“你…你们…”
俩夫妻面露惊恐之色，脸部肌肉抽搐，话开始说不利索。
他们拿眼偷偷观察，最后看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江夏，想从门那边逃跑，却被江夏的高壮身体堵得严实，放弃了想法。
“诶～”小栗吃了口菜，故意着语调，“他老婆长得还不错。”
女人一哆嗦，搭在男子臂肘上的手紧了紧。
“是不错，你瞧她的胸…诶，别遮啊，好看就是要大家看嘛…”
“屁股也不错…扭起来应该很带劲！”
“呀…双手扶着那细腰…前后…”
“要不要…一起？”
他俩一唱一和，似要把那些画面全部描述一遍才够兴奋。
“住口！”男人声调拉大，“你们！我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怕！那钱是我在自己家找着的，你们怎么证明那是你的，来路不正，你们就正了？正的话就直接报警了！”
“哟…还是个护老婆的有责任有担当的…”
南波起身，到他俩身边故意转悠，见他们哆嗦得不行，嘲笑了几声，又使了个眼色给小栗。
小栗从椅子上起来，趁南波把女人拉开的同时站在了男人面前。
“老公！”
男人要去护他老婆，却被小栗挡住：“诶？不要怕，他只是单独和你老婆聊一聊而已，不过内容嘛…”
“放开她！”
“可以，你说，钱放在哪里了？”
男人紧咬嘴唇，还在赌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钱和一种无法预计的可能，不好抉择。
“钱和老婆…已经做了选择了～”
小栗双臂伸展挡着他，头却转到另一间卧室扬声传递他的话。
“知道了！”
卧室传来南波激动的回信，随后传来女子的尖叫：
“放开！救命…混蛋，你们这是犯罪！”
“钱和你当然是钱重要了，毕竟拿着钱，像你这样的一找一大把不是吗？”
南波在卧室笑得猖狂，还传出衣服被扯烂的声响。
“不要…住手…啊…”
江夏已经看不下去，冲到卧室，一把拽住了南波的手腕。
南波正趴在那女人身上撕扯，一下被打断，转头怒视他：“你这是干嘛？”
“钱已经知道在哪儿了，不过是多花点时间去找，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好玩儿嘛！”
“好玩儿？”
“你忘记我们被人欺负被人当狗玩儿的时候了？”
南波对于他被欺负的过去感到反感，又觉得眼前这人无比搞笑。
“没忘，”江夏拽南波的力气大了些，“所以才不能这么做。”
“当什么好人！”
南波没了兴致，甩开他的手，揉着自己手腕出了卧室。
女人慌忙整理自己被撕破的衣服，眼角含泪，她望向江夏，确定他身上的特质，足不足以放他们一马，却在江夏俯视过来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一股力量，躲了那双眼睛。
“你知道钱在哪，为什么不说？”江夏直接问，“把钱的具体位置说出来就好了，你是在赌他们真的会不会伤害你吗？”
“我…我说了又不算…”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江夏看出来她的犹豫。
女人知道自己心里头那点小心思已经被看穿，用柔弱来获得一种同情是弱者常做的事，结果不好，那就恢复到本来面目。
她斜睨他一眼：“人穷的时候，只要有一点能改变的机会，都会抓住不放。”
“任他那么对你？”
“他不敢，”女人端坐，“撕扯半天，都不敢上手，看得出来，第一次当坏人，胆儿不够大，我见过的坏人，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江夏好奇：“你们什么打算？”
“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我们在邡城犯的事，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怕…”
“怕什么？”
“杀人啊…”
话没说完，外面打斗声连带吼叫声传来，人体撞击桌椅倒地的声音混杂，发出巨响。
女人眼眸一闪，收了那股势在必得的气势，慌忙跑了出去。
江夏见她出了卧室，陡然间一阵眩晕，几秒的空隙，他就在右眼里预见了那男人的下场。
“啊———！！”
女人一撕裂高昂地喊叫，印证了他眼里看见的场面。
快速跑出去，男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小栗捂着手臂的刀伤，手上地上全是血。
女人瞪着圆眼，恐惧和后悔已经在她脸上浮现，并且越来越多。
她踉跄着跑出门喊叫：“救…”
还没喊出声就被南波拉了回来，门“嘭”一声被关上。
“我说…我说，”女人求饶，“求你们不要杀我…”
“钱早就找着了，”南波歪嘴笑她，“用得着你说…”
“什么？”女人脸上的惊慌没了，“你们…”
“就是来警告你们，随便拿不属于自己的钱，下场是什么！”
女人懊悔，这才知道他们目的不是为钱的下落，是带着要人命的目的。
她低估了他们的胆识和力气。
她见过那么多人，能从他们的举止形态看得出真正狠的，装狠的。
他们一进来她就知道是装出来的，就算是要做坏事，那胆怯的心在眨眼的时候表露出来，被她和他老公一眼瞧在眼里。
他们俩传递的眼色，不是为了想跑或者求助。
而是想什么时候关了门…什么时候拿起厨房的刀…
她睁着眼，木愣愣去看还在地上挣扎的老公，眼镜已经跌落在地上被踩坏，厨房拿来的刀在身体一旁，正捂着肚子，艰难地去拿手机。
江夏眼看一地的血，猛地惊觉自己在这场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们手里什么时候有的武器？
快速环视四周，猝然间，右眼里看见的不止是静止的画面，而是即将要发生的事件过程。
那就是：
小栗使着眼色，朝着自己身后的谁？
南波？！
只见那张脸扭曲成另一种面目，怒目圆瞪，高举着一砖块朝他砸过来，他躲闪不及，“哐铛”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随后警车到了，救护车到了，倒在地上的人还在，伤了人的跑了，而他还在晕厥。
江夏瞬息间知道这起事件的所以然，在南波还没对女子动手，没对他动手之前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呵斥：
“他跑了！”
“拦住他！”
他不管不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掠过7号房门，门没关严实，眼睛一睁，眼里全是即将要发生的一幕幕。
小山…
不好！
一会儿女的会跑出来，南波小栗出来拖人，会被小山撞见…
小山有危险！
慌乱中犹豫是进去告知还是救他更好，眼中却又闪过闫小山被刺伤倒地的情景。
他脑子飞速转动，慌忙下楼。
张文海焦急在面包车前徘徊，见江夏跑下来，先是一愣，后上前急忙告知：“你快跑，他们要陷害你！”
“我知道。”
“对不起，都是我…”
“没关系…”江夏往楼的另一面跑，跑到闫小山的窗户底下大喊：“闫小山！”
“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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