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栔城接连下了一星期的大雨,乌云散了,又迎来了几日的蓝天。
大雨沿着栔城最高的坡,一路向下流到低洼处,形成一片小湖泊。
那湖泊带着原有的泥泞,呈黄幽幽一片。
随后黄泥沉淀,水清澈见底,细细看去,居然能瞧见几只小鱼。
江夏对此感到惊喜,一直瞧着那小鱼,小鱼像在寻找食物,从这头游到那头。
从哪里冲刷出来的几条小鱼?江夏想,雨还能直接带来生命?
再抬头去看这诺大的天,想象一只手从当中挥过,蓝色的幕布被扯下,露出藏在里头往这地上扔这些生命的人。
不,不是人,是神明。
“江夏!”有人在身后喊他,转过身,谢英和白琴冲他招手,“走了。”
“好。”
江夏应答一声,再回头,远处有人拿石头打着水漂,惊扰了小鱼,荡起两三个涟漪。
“这小区建在栔城低洼处,”白琴将东西捆绑在摩托车后座,“怕是风水不好。”
“但是便宜,”谢英跨上摩托车等白琴抱好他的腰,“穷人哪管风水,你看看每年庙里烧头炷香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夏也收拾好东西,一起开离了这片小区。
在这小区前后做了一个多月的活路,今天终于做完,颇有一种辞旧迎新的感慨。
回到家已经是中午,白琴顺道在菜市场买了菜,准备大吃一顿。
吃的是火锅,因为这次的活钱给得比较多,所以难得一见的牛肉、羊肉摆满桌,配上白琴自调的蘸酱,任谁都忍不住多吃几口。
“多吃点江夏,”白琴给他的碗夹满肉,“看你最近好像瘦了,怎么了?难不成看上谁家小姑娘,害相思了?”
“没有…”
江夏因为火锅的热气,脸看上去红彤彤。
白琴以为他害羞,欢声笑,被嘴里的菜差点儿噎到,忙喝水咽下去。
“哎,”谢英一两酒下肚,畅快一叹,“还是我们好,踏踏实实本本份份,才有那么好的生活。”
“怎么还感叹起来了?”白琴笑他,也给他夹满了肉。
“你不知道,赵工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被抓了,听说跟那些贩卖乱七八糟害人的东西什么的搞在一起,运气不好,被一次突击检查给当场逮着。”
“赵工?”白琴夹菜的筷子一顿,“他整天忙装修都忙不完还有时间去整那些?”
“我哪儿知道他怎么想,”谢英又喝了半杯酒,“反正以后给我派活儿的又少了一个。”
“是啊是啊,先前的李工也是,好好的包工头不做,炒期货,结果陪得底儿掉,现在还不是得好好工作。”
“所以说,人最不能的就是贪…啊,还有懒。”
谢英总结,笑很自豪。
江夏听他们说,吃几块肉,抿口小酒。
他觉得谢英说得对,本本份份,就能安安稳稳。
再去看院子中央那棵紫荆树,花开始谢了,一朵朵掉落在花坛边和地上。
他想起两个字:吃花…
是不是也是贪心的一种?
吃完饭后,江夏打算去趟疗养院。
护工说他爸爸这一个多月以来,从轮椅上摔下来三次,虽没有大碍,脸和手拐子摔得不轻。
到云溪疗养院,他和负责人聊了聊他爸爸的近况,护工和院长说他爸爸再这样下去,总有出事的那一天,还让自己多劝劝。
如果自己劝有用,就不会有这场对话了。
他只好抱歉地回他们:“出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用太紧张。”
“话现在是这么说,等真的出事了…”院长顾左右而言它,还是把目的说了出来,“你还是签一份免责声明,不然真的只能让你爸爸去别的疗养院了。”
“我签就是了。”
江夏去到他爸爸住的那层楼,踟蹰过后,还是走了进去。
江华住二楼的一间,本来是双人间,因为没人愿意跟他同住,床空了一张,院长并没有借此多收他的费用。
江华坐在靠窗那张床上,扭头望向窗户外。
窗户外一颗树遮挡了阳光,伸展太开的一树枝上有片独叶,不知道是被鸟扯了还是自己的原因,虽然翠绿,却挂在那里要落不落。
江夏走过去喊了他爸一声,他爸不回头,就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叶片一动不动。
“你要不要出去转转?今天有太阳。”
“你说那叶子…为什么不掉下去?”
“还不到秋天…”
“不到秋天…”江华重复一遍,亢奋转过头来,“那意思秋天就能落了?”
江夏不回他话,也回避他的眼神。
他知道不管他回与不回,他爸爸都会重复那些他给不了答案的问题,默默上前扶起他爸,挪到轮椅上,推出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那天一老头问我…”江华被推出了住宿楼,“你这种和我这种哪种最痛苦。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居然说他最痛苦,他说他还没活够,就看到死亡离他不远了,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死亡在冲他招手,他害怕得睡不着吃不下饭…”
阳光难得,疗养院内四周又有绿树围绕,中间一排鱼尾葵叶片伸展肆意,散步的人坐长椅上聊天的人充满了这不大的小院。
江夏推着他爸爸走到了鱼尾葵底下。
“你猜我当时怎么说的?”
江华语速很快,根本不等任何回答。
“我当时要不是离他远,早就一把掐死他。他居然说他最惨,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什么?炫耀用健康的身体去虚度了年华?还跟我感叹时间太短,过得太快。妈的!老子现在生不如死,时间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他懂吗他!”
江夏斜倚在鱼尾葵的树干上,听他抱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