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靠近使傅云归的心跳失了节奏,乱了章法,他屏着呼吸,胸腔里,每一次起搏都像是急切的催促,推着他陷入失控。
陈见月凝着他,不经修饰的眼睛里漆黑的眸子仿佛水洗一般。
掺杂着醉意的暧昧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流淌,吐息拂过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的痒。
“不做算了。”
等不到回应,陈见月干净利落地转身开门。
那一刻,几乎是本能的,他一把搂过陈见月的腰,左手捧在她的侧脸迫使她在他怀里转了个圈,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身体紧紧贴向自己。
炽热的唇吻上去,像是暴风骤雨,属于彼此的气息在唇齿间交缠。积压了十年的思念以成年人的心照不宣为名,偷偷地、放肆地宣泄着。
陈见月揪住他的衣角,把那处原本熨烫妥帖的布料搅弄得皱褶不堪。
他们拥着,吻着,从门外到门里,从墙边到床沿。
短短几步路程,陈见月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云上,她仰着头,迎合着他渐急渐深的描摹。
傅云归只觉得心脏肿胀得像是要爆开一样,他扣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她,打开她。
舌尖在温暖湿漉的柔软中探索,撬开齿关,吮吸、掠夺。
怀中人仿佛有什么令人着迷的魔法,只要一触到便分不出神去思考,心绪被紧紧攥在手里,包裹着揉捏,裹挟着沉沦。
只要在陈见月面前,他永远都是输家。
从前是,现在也是。
傅云归喜欢陈见月,早在她以为的初见之前,他就喜欢她。
十年前京南大学的开学典礼并不是他们的初遇,而是重逢,他们的初遇在十二岁那年暑假。
傅云归从小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的病症平时虽不致命,却很影响生活。
自打有记忆以来,他便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情绪激动,他像是一件瓷器,被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看护着。
正因如此,他从小就没有朋友,因为所有小朋友的家长都会告诫他们的孩子不要跟傅云归一起玩耍打闹,他有病,万一出了事你担待不起。
傅云归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长大了,一直到他十二岁,终于长到了可以做手术的年纪。
被推进冰冷的手术室时,傅云归的心里没有害怕,相反的,更多的是期待,他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去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去过健康正常的生活。
傅云归很幸运,手术成功了,从医院出来以后,为了让他安心静养,父母便把他送到明崇岛上的旧居轮流照顾。
随着向海的飞速发展,明崇岛上的常住居民逐年减少,儿时在海边能望见的熙攘人群早已没了踪迹,他再回那里时,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孤独地看海风习习,树影沙沙。
陈见月便是在这个时候闯进他视线的,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在某一天突然出现,而后整天撒着脚丫子在海边奔跑,带着一群小孩子逐浪、赶海,哈哈大笑。
那时候傅云归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看见她的身影,好像只要看见她,自己的灵魂也能跟上她的脚步,自由自在地在沙滩上尽情玩耍。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炎夏的午后,他午睡醒来,依稀听见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遮光窗帘的遥控器就在床边,他打开窗帘,一眼便看见那个隐藏在树间的身影。
原本白皙干净的女孩子因为连日在沙滩上暴晒,皮肤已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她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和蓝短裤,额角挂着汗,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空中轻晃。
窗帘自动打开的“怪状”似乎吓到了她,她好奇地朝他所在的二楼方向探出头来。
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傅云归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眼睛大大的,玻璃珠子一样清透,不长不短的头发用一根发箍别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她的鼻头微圆,人中略深,带着少女的可爱,嫣红粉润的嘴唇边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四目相接,傅云归没有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陈见月便沿着院子里粗壮到足以支撑行走的树干爬上了二楼阳台,敲了敲傅云归的窗。
“你好啊!”她向他打招呼。
因为反光,陈见月看不清房间里的人,便捂着眼侧凑到玻璃移门上。
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阴影里转动着,带着傅云归的心跳加了速度。
“你好。”他小声说。
“都下午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陈见月看他躺在床上,也没多想就问了,带着少女的莽撞。
傅云归不想告诉他自己生病做手术的事,因为以前只要他告诉别人,别人都会为了不伤到他离得远远的。
见他不答,陈见月也不追问,发出邀请:“出来玩吗?”
傅云归也想,可父母告诉他,他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出一点差错。
傅云归摇头。
阳台的玻璃移门没有锁,因为热,陈见月把脸贴在玻璃上,汗珠接触到玻璃留下一片潮湿,她伸手去擦,却不小心把移门拉开一道缝隙。
房间里,与盛夏格格不入的凉爽扑面而来。
“你家开空调了?”陈见月惊喜,“我能进来吗?”
傅云归很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陈见月拉开移门钻进来,爽快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舒服!难怪你不想出去玩,我家要开空调我也不出去!”
傅云归没交过朋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忐忑地注视着她。
陈见月虽然进来了,但并没有在房间里乱跑,她很有分寸地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最终落到傅云归床头的书上。
“《三国演义》?我们老师说上初中才要读这个呢,你初几了?”她问。
傅云归很心虚,他不想告诉面前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自己才小学毕业,他选择了反问:“你呢?”
“我下学期就上初中了!”女孩子自豪地回答。
原来她跟他一样大,傅云归瞬间放松下来。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女孩子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问他:“你看动漫吗?”
傅云归原本是不看动漫的,可他怕他这样说她就会走,所以点点头,“看。”
听这样的回答,女孩子热情地举起手机,给他展示:“《犬夜叉》看过吗?”
傅云归摇头。
女孩子听完更开心了,立马凑到床边举起手机里的视频放给他看,倾情推荐:“我跟你说可好看了!犬夜叉超帅!”
傅云归担心她一直站着举手机会累,悄悄把被子拉开一角,状似无意地说:“你坐着吧。”
陈见月却摇头,“不行,我刚坐在树上身上脏,会弄脏你的被子。”
她想了下,干脆在傅云归床头柜边盘腿坐在地板上,“我坐这里吧。”
傅云归很想说没事,他一点都不觉得她脏,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我帮你举着吧。”他指指陈见月的手机。
陈见月想了想,把手机在身上擦干净,递给他,“那你举着。”
就这样,他们看了一下午的动漫,一直到太阳落山,陈见月的外婆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她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跟傅云归告别。
“我外婆喊我回家吃饭了!”
傅云归第一次交到朋友,心里不舍,问:“你明天还来吗?”
听他这样说,女孩子的眼睛亮起来,“好!那我明天还来!”
她打开移门原路返回,又从二楼阳台翻回树干,准备往下跳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朝他喊:“对了,我叫陈见月,你叫什么名字?”
“傅云归。”
傅云归从床上坐起来,用他此生发出过的最大声音回答。
“傅云归,明天见!”
陈见月笑着跟他挥手,灵巧的身影往树下一跳,消失了。
自那以后,陈见月经常来找他,翻他家的院子,敲他的窗,给他分享动漫,讲好多好多外面的新鲜事。
陈见月就像是一道光,照进傅云归久不见亮的心里。
那时的他们不曾像现在这样毫无距离地贴近,但就是觉得心与心连在一起,可如今,即便肌肤相贴,却觉得彼此之间离得那样远。
心仿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灌满了潮水,瓶子随着心跳的律动有节奏地摇晃着。
自始至终,傅云归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她,而她的视线却不肯为他停留,混乱的心绪被怀中人的喘息牵动,巨大的不安海浪一般涌上心头。
这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哪怕她说他们之间短暂的交往不过只是玩弄,哪怕她说她从没有真心喜欢过他,哪怕她说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时眼中的嫌恶毫不掩饰,傅云归依旧斩不断心中的痴妄。
年少的相遇太美好,得到的爱恋太热烈,曾经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傅云归无法忘却的。
无论再过多少年,只要陈见月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无法自拔地沦陷。
傅云归垂下头,轻吻她的眼睫,似是轻哄,似是祈求。
“阿月,看看我……”
可陈见月听不见,属于感官的强烈刺激侵占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暇再去注意其他,只能呜呜地循着本能去咬他的唇。
草草合拢的窗帘露出一道缝隙,如水的月色洒进来,落在傅云归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将脸深埋在陈见月的颈窝,悄然间,一滴泪混在细密的汗珠里,顺着皮肤无声无息地滑落。
陈见月,我是为你而来的。
为你,跨越山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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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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