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没赶上无碍那一场精彩至极的面试。
毕竟按照一般打工人的思路,他们得等到周一约人家面试。
而那个周一,辛劳的社畜林律像是根本没有周末休息一样,在瑟瑟寒风中拎着冰美式上班。
自那场被大多数人错过的初雪之后,新海的最低温似乎又降了低了一些。
林予安裹了裹身上的空调毯抽了两张纸巾擦鼻子,很显然这位不要温度的诉讼律师经过周末的摧折,不出意料地感冒了。
她先前还说林夕从是脆皮,结果人家可是活蹦乱跳,比她晚两天才出现的症状。
反正一脉骨血,你病我也病。
关于这种奇怪的认知和默契,程之诲也进行过吐槽,当然是背着林律的那种。
不过倒正是因为这场感冒,林律终于能在卷年度KPI的时间段准时下班,不然恐怕是真没机会听林夕从的古典乐大战摇滚“选段”。
老A是周一一早和姜淮联系的,时间紧任务重约了人家当天下午过来面试,所幸研二已然没什么课程,对方答应得甚是爽快。
自决定留下无碍,后排的仓库便被程之诲收拾了两间出来做排练室,稍作改造打通了墙壁又加做了隔音,总之条件比林予安最初见到的上世纪老公房底下的地下室好太多。
和姜淮约的面试自然也在无碍,人是林夕从自告奋勇去接的,说是什么非科班出身的惺惺相惜。当然老A也吐槽了,人家是科班,就是不是他们想要的那种。
午后的复兴路有种懒散的缱绻感,林夕从拉开卷帘门正和姜淮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林夕从奔溃了。
[林夕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来的是个姑娘啊!!!
姜淮有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型狭长眼尾微挑,配着细长的柳叶眉,会让人很深刻地记住这双眼睛。
而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慌慌张张摸手机的林夕从。她有些怀疑地后退两步,再次确认了店招:“这里不是‘无碍’吗?”
“是的是的!”林夕从绝望地关了手机,赶紧应到。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128G冲浪秒回的老A没回消息,连带着程之诲也没回。可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性别就这么放回去吧。
“那个,不好意思我再确认一下,您就是姜淮?”
“我是。”姜淮的声线偏中性,若是不仔细或是其他什么影响倒确实听不出男女之别来。
短发、中性嗓音加外国人招聘专员老A,林夕从扶额,难怪他姐质疑他们。和着林律并不是被绿茶蛊惑,而是格外有先见之明。
林夕从想了想,没有拉下卷帘只阖上玻璃门,而后对姜淮说到:“走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从店门口走向仓库的一路,林夕从都忍不住打量姜淮,他寻思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以至于上帝派送的180宽肩细腰键盘手,变成了个姑娘。
也不是说姑娘不好,可是长时间待在一起排练的话,毕竟不方便啊。
就像此时,越往没窗户的深处走,姜淮的不安就愈发明显。
“这家酒吧是我们主唱开的,排练室就在后面,是仓库改的所以离得有些远,别担心。”林夕从知道安慰也没用,只好扯些其他的,“忘了介绍,我叫林夕从是贝斯手。”
姜淮点了点,防备倒是丝毫不曾减少。
林夕从表示理解,毕竟女孩子独身一人吗,有点防备心是应该的。
他没再开口,心底却盘算着,等会把姜淮交给那两个人以后就跑回来看门。
谁能想四个人,还包括一个专业律师都看过的简历,愣是没看出来人家是个女的,这让他们实在是张不开口解释。
于是扭开排练室大门的时候,一脸菜色的林夕从看到同样一脸菜色的老A和程之诲。
“你们是…Coronet?”最终还是姜淮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她的目光在程之诲和老A之间徘徊,提出的虽是问句,语气却相当肯定,直到目光锁定程之诲时,眉眼间能瞧见明显的喜悦。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可惜Coronet已经解散了。”
老A见程之诲没反应,只得赶紧顶上,“不过,你可以叫我们的名字,这是吉他手程之诲,我是鼓手Andrew,那个人…哦那个人不重要。”
赶在林夕从和他对上之前,老A赶紧开口打断施法;“不过美丽的姑娘我必须告诉你,我们看错了你的简历,以为你是个男生才让你过来的。”
“你们是只招男生嘛?要求上也没……”姜淮掏出手机打开招聘网站,又找到无碍店面照片,点开下头唯一一个岗位信息,上头第一条就是男性……
“我好像看漏了……”姜淮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没关系,我们也看漏了。”老A眯起眼睛同样一脸绝望。
只有林夕从在一旁尴尬得脚趾扣地,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缘分,投简历的看错了,收简历的也看错了,最后大家靠着彼此的眼拙在这里相聚。
“所以我还有机会吗?”姜淮看得出所有人的欲言又止,虽是乌龙可她确确实实来了,既然来了就总得争取到一次尝试的机会。
她犹豫片刻,终还是开口到:“我很需要这个位置,希望你们能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是缺钱的话,我不建议你做这个。”
这次开口的成了程之诲,他穿的一身黑色薄绒卫衣倚在墙边,除了刚开始林夕从开门时有些许情绪变化,其余时间都是一副冷脸勿近的模样。
他自然也打量了姜淮许久,是出于考评的初衷,却让他发现了些,一个女孩子,一个学古典音乐的女孩子,急需这份并不稳定的工作的原因。
“我们连自己的温饱都随时会成为问题,可能并不如你想的光鲜。”
“我知道。”姜淮身上并没有被林夕从点破的窘态,而是仰起头正面迎上程之诲的打量,“我喜欢和命运做赌,赌输了再回头。”
“哪怕吃不饱饭?”
“我相信我会赢。”
程之诲忽然觉得看见了当初和林予安对峙的自己,只不过位置互换,现在他站到了林予安的视角。
不知天高地厚,却一腔孤勇,也难怪当初林律对他那么抵触。
现在看觉得,是真的有点欠。
“琴在那儿,自己试一段吧。”
……
“所以姜淮留下了是吗?”林予安歪头靠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腾出手摸了摸被纸巾摩擦得有些破皮的鼻尖,而后又抽了张抽纸。
“诲哥让我们投票的。我赞成,老A弃票,诲哥反对,1.5:1.5。不算留下也不算离开,诲哥说先跟几次合作看看。”
电话那头的林夕从和他姐一样,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难得连一贯咋呼张扬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林予安确定自己还算清醒,可她实在没搞清1.5的0.5是哪里来的,便通通归结于林夕从不清醒。
“姜淮琴弹得真的很好,又有自己的编曲作品!而且她以前追过Coronet风格把握得很准,我觉得她没问题的!”
林予安点开林夕从发来的视频,那个短发女孩身形消瘦,她对待琴的态度和程之诲很像,林予安能看到她眼里的热切。
如果不是林夕从三令五申对方真的是女孩子,她依旧会坚信这是个男的。她听不懂摇滚,可她并不讨厌这种目的性明确的试错。
她是女孩,性别的鸿沟从一开始就注定她得到的需要几十甚至几百倍的付出,相比之下林予安都觉得林夕从的位置都显得有些水分。
“哼~”林夕从没管他姐,擤了鼻涕,又清了清嗓子继续喋喋不休,“姐你知道吗,我投同意是觉得我和她一样。”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都拿未来在赌,我会感慨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勇气,也会害怕万一赌输了一败涂地。”
“还好我,我遇到了很多一起,一起走的…人……”
“林夕从?”
“林夕从你睡着了吗?”电话那头说着说着声音逐渐消失,林予安猜是感冒药药效渐起林夕从睡着了,却还是忍不住小声确认。
短暂的安静后,一阵屑屑嗦嗦的动静响起,电话被一个声音接过:“他睡着了。”
听到程之诲的声音,林予安就知道林夕从又跑人家家去了,原本想他生着病只一个人在宿舍有点不放心,现下总算石头落地了:“原来他在你那儿啊,这几天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电话那头一阵脚步声响起,而后是轻声阖门的动静,“我去给他送药的,既然睡着了那正好,这药也不能多吃。”
“你呢?还有发烧吗?缺什么我去给你送。”
“我快好了。”林予安忙解释道,“只是鼻子堵,别的没什么了。”
“嗯…”程之诲像是从嗓子里挤出个不满的单音,可太多情绪经过电波加工,最后只剩下机械的平淡,“后天你下班我去接你?”
“……Landon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林予安忽然想起过两天就是跨年夜了,今年元旦放1号2号3号,那按照这个吝啬的放假制度,新年的前一刻就势必还得与工作为伍。
她先前答应了程之诲,跨年夜之约自然不能违约,不过某人这幅样子怎么好像她会随时反悔一样。
“好啊。”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加个微信?”
林予安无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林夕从手机在你手里,一会儿自己推。”
电话那头是一阵轻笑,程之诲的声音一贯是杀招,林予安的耳朵开始隐隐发烫,她不得不赶紧打岔:“听说乐队人齐了?主唱大人不应该想个新名字吗?”
“想好了。”程之诲的呼吸声渐近,“很早以前就想好了,就叫Endless Dream。”
“希望是绝望偶来的汛期。可如果再失败,我怕就没机会重来了。”
“所以这是我的,也是乐队所以人的Endless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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