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望

“那个,姐啊!好不容易来一次,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乐队吧!”

林夕从瞧着林予安长长呼出口气,深谙姐姐脾气的他,在真·“衣食父母”和真·仰慕已久的乐队男神对上之前,非常识相地原地转移了话题。

“这我们老大程之诲,主音吉他兼主唱,吉他弹得巨好!唱歌巨好听!对了姐,你有没有听过诲哥那首《旷野》!间奏的吉他帅死了,我放给你听……”

追星上头的林夕从说着说着就开始跑偏,眼见他转向一旁桌子上的手机,真要来个摇滚乐入门鉴赏即程之诲个人音乐推荐会,却又同时被林予安的冷眼和程之诲的弦音打断。

他望向还在认真擦护板的程之诲,后知后觉这场景颇有些当众处刑的意思,又赶紧再转了个方向。

“额…啊!姐,上次我和诲哥去你们律所签委托书你没在,还是童柠那个小家伙安排的。不过这下也算见过面,互相认识了啊!”

林予安叹了口气,总觉得即便自己这个弟弟读到了博士,但智力和个人行为的成熟度确实不成正比,怎么看上去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才多大,好意思说童柠小家伙。”她掠过林夕从话中刻意提到的某人,目光倒有意无意偷扫了几眼那个抱着吉他的。

若不是知道他的详细信息,这个男人根本看不出年龄。

七八年前出道的时候,她猜,或许凭着这张脸曾经也是掀起过小水花的。可好看的人太多,又得“拖家带口”拉扯一整个摇滚乐队,最后终究走向了利益冲突再到被雪藏。

而如今,乐队解散,个人解约,这才有的今天她这一遭。

"那我到底比她大个五六岁嘛。"林夕从的脑子是顾不上他姐的暗涌,自顾自继续到,“我们的鼓手Andrew,老A。他可正经英国人,不过最近回大不列颠探亲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林夕从像个刚搬新家的小孩,扯着无奈的林予安在不大的房间进行了一场room tour ,直到说无可说时才想起来询问“御驾亲临”的来意。

“姐,你今天过来是?”

“送判决书。”

总算是切入正题,林予安从手提包里抽出个L型件夹,里头也就薄薄两页纸,隔着一层塑料依稀能瞧见民事判决书几个加粗的宋体字。

照理来说,判决书她应该亲手交给当事人,可这个案子她是应的林夕从的人情,分文未取还得倒贴,于是就更不想和某人打交道了。

“送个判决书哪里要你跑一趟,打个电话给我不就好了。”林夕从接过文件夹却没有打开,跨过地上一团团混乱的电线,两步走到程之诲面前将东西递给了他。

而这头的林予安继续面无表情:“我打你电话了。”

“这,这刚练习呢,没顾上看手机……”

“五个电话一个没接。”

林夕从绝望地看着手机上一排未接来电,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决定原地闭嘴不再触自己堂姐的霉头。

林予安没和自己家傻弟弟纠结,她见程之诲没有翻看判决书的意思,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出声解释了一下。

“我简单说一下结果吧,上诉改判违约金减少20%也就是比原判决应支付的违约金少20万左右。我看判决主审法官的意思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毕竟是你违约在先,哪怕是弱势方也讨不到太多好处。”

这话是她对着程之诲说的。

其实这场官司从头到尾和林夕从半毛钱关系没有,只不过他半路加入了只剩下两人的Coronet乐队,只不过他最爱的乐手是程之诲,而程之诲又身陷劳务合同违约,需要赔偿天价违约金的麻烦。

“我明白。麻烦你了,林律师。”程之诲终于舍得放下那把黑漆琴身吉他,起身同林予安面对面站着。

程之诲一身衬衣牛仔的打扮更像个还在读大学的少年,他身量同林夕从差不多或许还更高些,半长的头发微微打卷,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故意烫的。

他同林予安四目相对时,眼神中并没有她预想的身负上百万债务的焦虑或急躁。那感觉就好像只是一桩普通的事,几经周折终于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或许他曾经很在乎他的乐队、他的队友,只是如今只剩下一位鼓手和一份判决,就好像彻底买断了过去。

不过霎时,眼前的他和那个笑她的男人又不太一样。

“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算……”

“林夕从。”林予安瞟了眼欲言又止的林夕从,“我是律师不法师。”

“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找牧师祷告寻求神学庇佑来得更快。”

“姐……”

“行了,判决书送到,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林予安单手合上手提包的搭扣,没有搭理林夕从,转身等了片刻却始终没有迈出步子。

她还是没忍住,回头提醒了程之诲:“二审判决送达即生效,我建议你尽早把违约金给你的前司打过去,万一他们申请执行,被限制高消费还是挺麻烦的。”

“我知道,谢谢。”

林予安点了点头,学着他们的样子跨过电线,深灰色的西裤裤管扫过堆叠的灰迹,在蒙尘地方擦出一块明显的印记。

她走出那间充斥着颓靡的地下室,耳畔是林夕从大咧咧的招呼声。

“诲哥我送我姐回律所,一会儿来,你等我啊!”

林予安听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即便穿着细高跟,步伐不觉还是加快了不少。

不甚平坦的水泥地面和高跟鞋精致的鞋跟接触,加上昏暗的光线,她毫不意外地踉跄了一下,只是未做停留又快步向前,就好像单纯不想林夕从跟上一样。

“你慢点儿啊姐,等等我!”

再次见到阳光时,眼睛像是习惯了黑暗,竟觉得有些许刺目。林予安眯了眯眼睛站到一片屋檐的阴影下,抬手挠了挠领口微开的锁骨,不一会那儿就红了一片。

都说了她不喜欢潮湿,每次莫名其妙的过敏都是这么来的。

“姐你下午回律所吗,我开车送你回去?”林夕从不过落下几步,还没等林予安挪完位置就跟了过来。一米八的个子站在她身前扬了扬车钥匙,怎么说也算一片阴影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可是你亲弟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伤心啊QAQ”

林予安挑了挑眉,并不吃装可怜这套:“有事就说,我还看不透你?”

“嘿嘿,知我者莫若我美丽大方的姐姐!”

林夕从俯身拉住林予安的袖子,“你看诲哥这个案子也判决了,可是判的违约金实在太多了。你知道的,他被雪藏了几年,几乎没什么经济来源,不然我们也不会跑到这排练……”

“所以?”林予安抬眸打断。

“所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你放心是借给我,我来还!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林予安听着林夕从的保证脑袋直突突,绝对两个字一出敏感的神经更是狠狠跳了两下。她把手从某人的辖制里挣脱开,向后退了两步和林夕从拉开距离,也好让他看清自己冷下的眉眼。

“林夕从你知道吗,这件事上我其实对你挺失望的。”

林夕从闻言眸中希冀的光骤然暗下,他垂着脑袋,见林予安没继续又忍不住抬头望她,最后实在忍不住怀疑着问道:“是我准备和诲哥搞摇滚的事吗。”

“你今年26了,都读到博士的人了,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林予安深呼出口气,“你想做什么、决定做什么跟我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我是失望的你不衡量自己的能力,甚至要借钱去无底线地帮助朋友。”

“我可以试图理解在朋友深陷困境的时候,你想伸手拉一把,当然前提是你有这个余力。而现在呢?你没有能力,去借别人的也要帮这个忙,这合适吗?现在你面对的是我,那要是别人呢?会怎么觉得你?”

“姐……”

“不自量力的滥好人?还是容易哄骗的傻子?”

“你肯定觉得我说的一切,绝不会发生在程之诲身上。我在否定你的价值观,否定你的朋友是吗?”

林夕从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摆,有过了好一会才倔强地小声道:“本来就是,我帮诲哥是因为他是程之诲,换成别人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所以问题回来了,是你帮的程之诲吗?”

“趋利避害四个字,我不奢求你做到趋利,可你至少要避害吧。上赶着掺和人家的官司,上赶着借钱。你既然决定从象牙塔出来,怎么不长长脑子?”

林夕从忍不住反驳:“可你还不是接下来了!”

“那是因为你开口了。”林予安抿唇,并不想解释太多,“合理范围内,你的一切想法我都可以考虑。”

“……包括你刚才提的。”

林夕从猛得抬头诧异地紧盯林予安,他其实知道借钱这事一定会触及他姐对他底线,最终却还想开口试试。

他和他姐在林夕从眼里从来就是一体的,他从来没意识到,自始至终他所依仗的根本和他毫无关系。

而林予安此时应下他,根本不是因为他本人,是还在为往事耿耿于怀,然后爱屋及乌。

这明明是他最介意的。

“第一我确实不缺钱,第二有些亏不吃永远不长记性,第三在我这跌跟头总比出去给别人添堵好。”

“钱是我借你的,出现任何意外你全权负责。而且我要最严标准的借条,晚上自己来我家写。”

“姐,你不要这样。我,我…”林夕从嘟嘟囔囔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找林予安借钱,可万般借口之下的事实是,他或者说他新事业的合伙人确实需要钱。

除了他姐,别人他开不了口。

“坐不习惯副驾,我自己打车回去了,不用你送。”

林予安终究不忍心给傻白甜太过彻底的社会教育,抬手呼噜了下林夕从的脑袋。

“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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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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