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楚,为这位天生注定孤独的神君。先前那份紧张与忐忑,悄然化作了无声的敬畏,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怜悯。她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依礼深深俯首:“小神清芜,奉玄衡上神之命,前来侍奉神君。”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久到清芜几乎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浮黎境的星辉在她低垂的眼帘前流转,月华轻柔地拂过她的神袍。"你的职责,上神可曾说明?"荼蘼神君淡淡问道,"是、是的……照料神君起居,打理浮黎境事务,还有与神君一起守护归墟。"清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浮黎境自有其运转法则,无需过多打理。"神君的视线掠过清芜,“你只要不触及天道法则便可。”
她看着清芜眼中的不安,神心没有任何波星尘碎屑如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脚下的地面是凝结了万载的星尘硬壳,每走一步,都只留下浅淡的脚印,转瞬便被新的星屑覆盖。她在掌心凝出一枚神符,系在清芜的腰间,“此乃本君神符的子符,携于身侧,若遇你无法应对之险,或此符自有异动,我皆可感知,及时赶到。”“为何……给我这个?”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是因为……我是您的神侍吗?”
荼蘼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凝住的星河并未因她的疑问而产生任何波澜。她的回答依旧基于那冰冷的逻辑:“你修为尚浅,归墟偶有波动,确保你的安全,是维持浮黎境稳定运转的必要一环。你若受损,玄衡上神必又要派新的神侍过来,徒增麻烦。……随我来吧。”又是职责,又是避免麻烦。清芜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几个感到失落和难过。不远处,补天障泛着五色光,闪烁着,跳动着。屏障后,归墟的混沌元炁如墨潮般翻涌,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凶意。
荼蘼走到补天障前,指尖轻轻贴上光纹。瞬间,她掌心的日月星辰之力与补天障共鸣,青白光纹骤然亮了几分,将一道试图冲破屏障的混沌元炁狠狠压了回去。"三日后归墟入口会有一次混沌波动,届时你需远离西侧。"荼蘼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清芜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侧脸,看着星屑落在她肩头却不沾暖意,这看似冷漠的提醒,让她原本沉下去的心又泛起一丝涟漪。
这位神君,或许并非全然不在意他人的安危。清芜握着腰间温润的子符,看着前方那孤寂而美丽的背影,心中却不再觉得寒冷和无望,——或许失去了情丝的神君正用她唯一理解的方式,履行着“守护”的职责,而这职责之中,是否也包含了对她这个小小神侍的、一种她自己都无法感知和言说的“关照”。荼蘼的指尖依旧平稳地流转着神力,补全着补天障上细微的裂痕。她看到归墟的墨潮里,偶尔会映出神域的虚影——诸神欢庆,灵植繁茂,幼兽依偎着母亲,那些画面很“鲜活”,可她的神心里,只有一个认知:这些“鲜活”,需要她的守护。
久而久之,她连“认知”都不再有。归墟的冷寂成了她的一部分,补天障的光纹成了她的呼吸,归墟的混沌元炁成了她每日需应对的“日常”。她不会因星尘落满肩头而拂去,不会因长久站立而觉得疲惫,更不会因看到三界的热闹而心生波动——天道夺取她情丝、斩断因果的那一刻,便已将“孤寂”刻进了她的神骨里,不是惩罚,不是牺牲,而是她的宿命。
回到浮黎境后,清芜靠在至理溪旁的星石上,“这里可是连连巡天使者都不愿多待的地方。”清芜低声自语,“神君守着三界安宁,总该有人为她添点生机”。于是,第二天她攥着一个木盒,盒里的星蕊草,是她特意选的、最耐冷的灵植,据说能在星尘里开花。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离荼蘼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开口:“神君……”。荼蘼缓缓转过身,眸子如凝住的星辉,落在清芜身上时,没有波澜,也没有询问,只是淡淡点头。她的目光扫过清芜手里的木盒,没有多问,便重新转回去。
荼蘼的指尖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轻传来:“归墟的星尘,养不活灵植。” 清芜的动作僵住了,看着手里嫩绿的星蕊草,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咬了咬唇,找了块相对平整的星尘地,轻轻将灵植埋进去,又从袖中取出一点神域的灵泉,小心地浇在根部:“试试吧,说不定能活呢?” 荼蘼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归墟的方向。混沌元炁偶尔翻涌,她便抬手压制,动作流畅得像刻进神骨里的本能。清芜蹲在灵植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神君比想象中更孤单——没有神陪她说话,没有灵植与她作伴,只有冷寂的虚空和翻涌的黑暗,日复一日。
从那以后,清芜每天都会早起打理星蕊草——灵植果然如荼蘼所说,长得很慢,叶子总是蔫蔫的,却始终没有枯萎。她会对着灵植说话,也会对着荼蘼的背影絮叨:“神君,今天神域传来消息,玄天使者又抓了作乱人界的小妖”“星蕊草又长了一片新叶呢”“我带了神域的甜糕,您要不要尝尝?” 荼蘼依旧话少,大多时候只是“嗯”一声,偶尔会在清芜提到星蕊草时,目光扫过那抹嫩绿,停留片刻,再转回归墟。可清芜渐渐不觉得失落了,她知道神君不是冷漠,只是生来如此。
她会把甜糕放在荼蘼触手可及的地方,会在星蕊草开花时,第一时间指给她看:“神君!你看!星蕊草开花了!淡蓝色的,好好看!” 那一次,荼蘼真的停下了动作,看向那朵小小的蓝花。花瓣在冷寂的虚空中轻轻颤动,泛着微弱的光。她的神心处,竟有一丝极淡的波动——不是喜悦,不是喜欢,只是像至理溪流遇到石子,轻轻荡了一下。她看着清芜雀跃的眉眼,缓缓开口:“嗯,好看。”
清芜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知道,神君或许永远不会有复杂的情绪,永远不会像其他神祇一样热闹,可她愿意守在这里,陪着这位孤寂的神君,看着星蕊草开花,看着她守护着三界的安宁——这便是她作为神侍,最想做的事。为保归墟亘古安宁,荼蘼神君立于境心,引动日月星三光本源。浩瀚元炁如天河倾泻,在她指尖交织成璀璨光络,又融汇她一缕精纯神源,直贯归墟核心。光络触及墟眼的刹那,娲皇遗志自时光深处苏醒——非是具象形貌,而是创世之初那份补天续道、护持万灵的宏愿与坚韧,如温暖的潮汐漫过整个结界。新生结界得了这份亘古意志的加持,顿生玄妙变化:表面流转起造化生机,内里却蕴藏着执拗的守护决意,与荼蘼的星辰之力水乳交融。而妖界虚魇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永不满足的权欲。这些年来,他的铁蹄已踏平妖界七成疆域,归顺者沦为爪牙,反抗者化为滋养黑暗的养料。他的统治版图如同不断扩散的墨迹,逐年蚕食着妖界的光明。然而,在战火与黑暗的包围中,倒悬山万知林依旧顽强地维持着一方净土。这并非虚魇仁慈,而是他深沉的算计。
白泽族通晓万物的天赋与万识卷的智慧,是连他都忌惮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白泽妖神在妖族中享有崇高的声望,是精神象征。若强行攻打,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会激起所有残余妖族最激烈的反抗,得不偿失。
三界例会于万界山的殿内举行,流光溢彩的神链在穹顶缓缓流转,与殿内肃穆的气氛相得益彰。两位妖神的到来本身就吸引了所有目光——白泽一如既往的清雅端方,而虚魇周身则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猩红的眼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野心与不耐,冗长的议程,让他更是烦躁,这时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混沌而磅礴的力量在隐隐呼唤他。例会甫毕,众神尚未散去,一股源自归墟的异常波动骤然传来。原来是虚魇被归墟深处磅礴的混沌元炁吸引,触及荼蘼神君布下的结界。
结界上流转的三光神力和蕴含娲皇遗志的古老意志被激发,发出无声的轰鸣。清芜第一时间护在荼蘼神君身侧,神色紧张。而荼蘼神君,始终静立原地,只是周身流淌的星辉似乎比以往更加冰冷刺骨。
自那次“误闯”之后,归墟深处那惊鸿一瞥的混沌元炁,就如同最炽热的毒药,深深烙在了虚魇的神魂深处。那是一种源自本源的渴望,超越了一切权力与疆域的诱惑,让他寝食难安。然而,横亘在他与目标之间的,是那位清冷孤绝的守护神,以及她那看似无形、却坚不可摧的意志结界。
数次试探皆如石沉大海,反而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凭借蛮力,绝无可能突破那位神君的守护。就在他焦躁不耐之际,一个流传于三界边缘、曾被他不屑一顾的古老传闻,再次浮现在他心头——万识卷,尤其是那神秘莫测的下卷。无形的黑手,开始调转方向,悄然伸向了那片尚不知危机已悄然变质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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