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赵东都认识。
俞锐自是不必说,他知根知底地太了解了,从小的天才少年,走哪儿都拔尖儿。
至于另一位,那更是当年医大的风云人物,赵东从进校第一天就听了无数遍顾翌安的名字,以至于头几回见到本人,都像是小粉丝见明星似的怂得说不出一句整话。
两个耀眼的人在最耀眼的年纪凑到一起,谈了一场极耀眼的恋爱,以至于毕业多年,学校里都还流传着他俩当年的故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只露侧脸的顾翌安,背上那个笑起来肆意张扬,连额角那道旧疤都大写着嚣张的俞锐更让赵东觉得陌生。
他拿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揣进兜里走出去。
露台上养着几盆白海棠,俞锐已经换上棉质居家服,正拎着喷壶给白海棠浇水。
见赵东过来,俞锐问他书找到没。赵东点了点头,之后靠在门边问:“喝酒吗?挺久没喝了,正好聊聊天儿。”
俞锐挑眉看着他:“不喝酒不能聊?”
客厅飘窗有张小小的茶桌和两张喝茶用的圆垫,赵东回屋找了两只小酒杯,盘腿坐到垫子上,把刚拎来的梅子酒也拆了:“不喝酒也能聊,不过怕你不愿意说。”
俞锐进屋按下两管消毒液,洗着手过来。
赵东说完,他也没再多问,曲腿直接坐到对面,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
赵东瞟两眼,给他倒了杯酒:“锐啊,能聊吗?”
顾翌安三个字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禁忌,周围人有意避讳,俞锐自己也从不会主动跟人提起。
但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尤其新闻一出来,谁都忍不住往他脸上多看几眼。
俞锐低头笑了声说:“你今天不是已经聊过了吗?”
“也是,那我也不用跟你喊预备了啊,”赵东提起酒杯把酒喝了,接着便直奔主题,“还惦记顾师兄呢吧?”
俞锐转着酒杯,冷不丁听见如此直接的问句,手里的酒差点洒出来。他盯着杯子里晃悠悠的琥铂色酒液,微顿后摇头说:“没有。”
赵东撩起眼皮看他,无视掉这句回答又问:“他要是不回来了,你打算怎么着?就这么光棍儿打一辈子?”
“没有。”俞锐轻‘嗤’一声。
他抬起下巴靠回到墙上,眉毛轻抬起来,漫不经心地笑笑:“谁说我得打一辈子光棍,咒我呢?”
赵东面无表情地看他,跟着又倒了两杯酒仰头喝光。
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磕,赵东从裤兜里掏出两人的合照,‘啪’一声拍到桌上,躬身凑到俞锐耳边道:“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跟我这儿还演他妈个屁!”
俞锐那点笑瞬间就僵住了。
赵东说的那句话狠抽在他脸上,甚至抽得他耳朵里都‘嗡嗡’带响。
许久沉默,俞锐半天没出声,盯着照片也没动,拇指来回揉搓着食指的指节,最后捏着酒杯把酒喝了。
烈酒入喉,一路滚到胃里,连心口都跟着了火一样,俞锐侧过头,视线才得以从照片上移开。
他突然开口,嗓音有点沉:“有烟吗?”
赵东看着他,脸上表情很是诧异。
俞锐早就不抽烟了,上次抽烟还是在顾翌安走的那段时间,算上去十年都有了。
他也不喝酒,毕业至今,他每天就泡在医院,同事同学间的聚餐总共也没参加过几次。
赵东好几回说他,活得无欲无求,简直都快成仙了。
但本质上俞锐根本不像顾翌安是个极度自律的人。
至少以前不是,读书那会儿他也挺混的,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干过。
只是后来和顾翌安在一起,顾翌安跟他说神经外科医生的手就是患者的命,是用来和阎王爷抢人的,俞锐从那时候才开始烟酒不沾。
赵东之后还是把烟丢给了他。
打火机‘啪嗒’一声,尼古丁的味道重新钻进肺里,俞锐沉默着吸进好几口,再闭上眼睛轻吐出来。
天已经黑了,对面楼里的烛光逐渐熄灭,周围是寂静无声的。
俞锐脸冲着窗外,赵东只能看见他叼着烟的侧脸,以及额角的那道旧疤。
烟雾缭绕中,赵东听见俞锐很轻的笑了声,笑里带着点自嘲的意思,然后低声答了他刚才问的那句话:“回了又能怎么样…”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更像是某种自我催眠。
俞锐咬着烟说话的这幅样子,跟很多年前赵东认识他的时候很像,身上透着一股劲儿。
一股很硬很刺儿,哪怕篓子捅上天,也永远一脸‘你奈我何’的劲儿,特别招人恨,但也特别带感。
可俞锐之后说了句话,那句话让赵东眉头越皱越深。
他说:“东子,缘分尽了,人和人就是要散的,早晚而已。”
这话听着实在太戳心了,不仅扎了他自己一刀,也扎了赵东一刀。
之后两人都沉默,闷声不吭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梅子酒度数不高但也不低,喝到两瓶见底,俞锐眼底越来越平静,赵东却越发烦躁,他脑子里来回来去地,不停闪过刚才那句话。
那不是俞锐以前会说的话。
也不该是现在的俞锐应该说的话。
半瓶酒下肚,赵东狠抓两把头发,起身在旁边来回走了好几圈,最后一把摘掉俞锐嘴里的烟,指着他说——
“我他妈真是看不了你这样!”
“十年了俞锐,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你当年那副欠儿不兮兮的刺儿头样了!”
“你呢?!你还想得起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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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掉落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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