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彻底散尽时,练功场上的喧闹又浓了几分。沈晏清从谷口折返,远远就看见沈疏离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支炭笔在石板上涂涂画画,周围围了四五个弟子,都伸着脖子盯着石板上的阵法图,时不时争论两句,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她放缓脚步走近,指尖还捏着那根枫树枝,随意在掌心敲着,节奏散漫,一如她平日里的模样。沈疏离眼角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枫色衣摆,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跳起来,拽住她的衣袖就往石板前拉:“师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在琢磨怎么改进预警阵,可活门的位置总定不下来,试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对,你快给看看!”
沈晏清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无奈地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纵容,顺着她的力道蹲下身。石板上的阵法图歪歪扭扭,炭笔勾勒的七星方位旁,还画着几个小小的芦苇丛标记,笔触稚嫩却透着认真,显然是沈疏离昨晚熬着夜琢磨出来的新点子。她伸出枫树枝,枝梢轻点在图上东南角的位置:“活门设在这里没错,但你忘了,阵法要留‘气口’,就像人要喘气一样。你把周围的阵眼布得太密,灵气堵在这儿流不动,活门就算藏得再好,也会被人察觉到异常,反而成了破绽。”
说着,她用树枝在东南角旁划了道浅浅的弧线,动作利落:“从这儿留条窄缝,连通溪边的水汽,让灵气顺着水汽走,既不会断了阵法的气脉,又能把活门的痕迹藏得严严实实。就像你把东西藏在柜子里,留条缝透气,才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柜子里藏了东西——太过刻意的遮掩,本身就是提醒。”
沈疏离盯着那道弧线看了半晌,眼睛猛地亮起来,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之前总想着把活门封得死死的,反倒忘了灵气要流通!师姐,你太厉害了,几句话就点透了!”
周围的弟子也跟着点头附和,阿力挠着头凑过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宗主,要是按您这么改,下次那个白衣姐姐再来,是不是就破不了咱们的阵了?她上次破阵也太快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提到归鹤,沈晏清指尖的树枝顿了顿,那瞬间的凝滞极短,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半圈,枝梢扫过石板上的芦苇标记,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可不一定。能看懂人心的人,破阵从来不用死磕阵眼。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的破绽,远比阵眼难藏。”
这话听得弟子们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其中的深意。沈疏离皱着眉追问:“师姐,什么叫看懂人心啊?破阵跟人心有什么关系?我们练的是阵法,又不是读心术。”
沈晏清没直接回答,只是用树枝敲了敲石板中央的阵眼,声音平淡:“你们练阵,总想着怎么‘防’,却忘了阵法是人布的,布阵人的心思、习惯,甚至一丝疏忽,都会藏在阵法里。能看透这些的人,无需硬闯,只需顺着那点人心的破绽,就能轻易破阵。”她说完,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接着琢磨吧,想通了,你们的阵才算真的成了,而不是徒有其形。”
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刚走没几步,沈墨影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沉稳:“宗主,沈无渊那边派人来报,天阙的人在北境山脚活动频繁,行踪隐秘,似乎在专门追查清霜殿弟子的行踪,多方线索汇总,多半是冲着归鹤去的。”
沈晏清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的枫树枝几不可察地攥紧了些,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留下浅浅的纹路,那点刺痛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没回头,背影依旧挺拔,只淡淡应道:“知道了。让沈无渊加派人手盯着,天阙的一举一动都要报上来,一旦有异动,立刻来报,不得延误。另外,传我命令,告诉谷里弟子,近期不准单独出谷,尤其是北境方向,违者按谷规处置。”
“是。”沈墨影恭声应下,犹豫了一下,又补了句,“宗主,要不要给清霜殿递个消息?归鹤刚回派,怕是还不知道这些。天阙虽与清霜殿交好,但这次行事太过诡异,透着几分不对劲,未必没有别的心思,提前提醒一句,也好让她有个防备。”
沈晏清沉默了片刻,空气里只剩下风卷过枫叶的沙沙声,树枝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沉闷的声响落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不必。”她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袍角扫过阶前的草叶,留下细碎的晃动,“清霜殿与天阙素有交情,长老们久经江湖,自有考量,轮不到我们夜冥谷来提醒。那位归鹤师妹,看着清冷,行事自有分寸,断不会轻易落入圈套。”
话虽如此,脚步却比刚才沉了些,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路过廊下的枫树时,她抬手扯了扯领口,指尖反复触到衣襟里的硬物——是那支雕着鹤纹的羊脂白玉簪。那日在竹林捡到它时,它正落在归鹤昏迷的手边,被晨露打湿,泛着温润的光。簪尾带着道浅浅的裂痕,想来是戴得久了,边角都被摩挲得光滑细腻,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珍视。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裂痕,纹路浅浅,却像刻在了心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廊下的风卷着枫叶飘过,落在肩头,又轻轻滑落,像极了那日归鹤转身离开时,衣摆划过草叶的模样。
她想起归鹤戴这支簪子时的模样,素白的鬓边,一点温润的玉色,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却又多了几分烟火气。如今这簪子在自己这里,她会不会发现遗失了?会不会着急?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疯长,缠得她心头发紧。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隔着衣料,能摸到玉簪的轮廓,冰凉的触感,却奇异地让人安定了些。或许,等这次北境的事了结,她该找个机会,把簪子还回去,只是……该以什么姿态去见她,又该说些什么,才能不显得刻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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