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击剑

戳中笑点般,这人走了两步回头了,呵声:“你哥打小骂我神经病,你滤镜太重了。”

辛黎没两句又被他惹恼,梁穗听见骂声。

她收眼收得快,隔着几个空位就当没听见,连陈既白是向她这绕过来的都不知不觉。

不止她,在附近的所有人,包括辛黎,都没有察觉有任何异样。

他就这样明晃晃地在梁穗身侧停住片刻。

室内恒温,梁穗的体温很快上来,本来穿修身款的长裙被风一吹就微抖,手指尖冻得很,打一会儿就搓搓。

她是迟迟察觉到的陈既白,先令她有所反应的是更衣室出来的宋长恒,击剑服穿戴复杂,梁穗看着他低头整理前襟的同时,耳侧也被一股浓烈的,携带侵略性气息的热温裹挟。

很低,却轻佻的嗓。

“我说过吧。”

梁穗脖颈僵直,却清晰非常地感知到身后贴近。

“我真的比你男朋友好……”他停顿,加重气息:“不止一点。”

她眼睁圆,指尖冰凉蹿涌全身。

完全不似刚才对人的冷漠,而是寸寸加重的目的性,明确的,似错觉又不是地朝她来。

梁穗猛然回头,那股热息也抽离极快,她只捕捉一抹摇摆背影,只有挥散不去的麻痹感昭示刚才。

……

陈既白一上场,周边几条剑道上的都不玩了,争着要被陈少爷虐上一遍,辛弛把人挥走,说你们还得往后排排,被指名的宋长恒大概紧张,佩剑都挑了半天。

临时搭台,裁判是专门给陈既白陪练的教练老师,不戴面罩,采用单败淘汰赛制,三局九分钟,分高取胜,算是很给面子的正式了。

但要让教练来说,没必要,佩剑主打爆发,几秒定一剑,考验精准、灵活、反应,分分钟一局过去。

刚起步两剑,陈既白都不屑于退守开始,教练就跟旁边看戏的辛弛耳语,这小子跟他打,不行,比你还差。

有一点教练没说,但他俩都心知肚明,那就是陈既白还是收着打的,就跟玩似的,没有可比性也没有意义。

第一局就差点零封,但宋长恒的绝望挫败是从第二局开始的。

陈既白没有执着一味地进攻,而是陪练似的有进有退,再不断地通过极的身法抛出自身突破口,以保证宋长恒每一剑抢攻刺中,都能因为陈既白的顺势出剑同时刺中而不得分。

以身入局的绝对控分。

“我就说他是个神经病!”

围观的年轻人们都叹为观止,大发议论,辛弛就在这其间翻着白眼啧声。

梁穗就在这时候全没了写作业的心思,他们挑选的比赛剑道距离休息台最近,角度一览无余,梁穗不仅能看见陈既白的频频得分,也在意地听见宋长恒被剑尖猛力刺击后,局间休息捂着疼处嘶声。

她担忧地攥住手,正要起身下去。

听到边上辛黎放高音量笑嘲:“干嘛这么想不开,偏跟陈既白玩击剑。”

梁穗蹙眉看向她,看样子她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一见陈既白把人虐得体无完肤,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十几岁就拿世冠的人,我哥都被虐狗,”她扬唇,自豪里又不掩饰对他们的轻蔑,“你男朋友是上去自讨苦吃。”

梁穗睨着她,不回话,冷脸要走。

而来到终局的场上也同时迎来最终定论,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卧槽,连带几人惊叹,

梁穗绕出来的脚步定住,转过去,一方剑刃保持进击姿态,而另一方则用非持剑手捂住了大腿外侧。

言论刺耳,说那把剑刃一下劈在他大腿上,那个根本都不得分的部位。

梁穗眼睁睁看着宋长恒后倒下去。

九分钟计时结束,毫无悬念的压倒性胜利。

大部分人还在觉着没趣,围着胜利者要过两手,仿佛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根本算不上比赛,就是纯虐人。

陈既白被围着纹风不动,收剑,眼神睥睨,俨然一副胜者昂首的狂傲姿态,直到清薄眼帘下闯进一道瘦小身影,她拨开人群,焦急面孔,余光也不给他地,自他身侧撞开他过去。

前一秒还那样屹立不倒,就这么被轻易撞得后退半步。

击剑是武器,对决训练,受点小伤在所难免,但明显最后一下就没收着,给人劈得疼到站不住,何况陈既白的佩剑还是他比赛用的马钢剑条,韧,硬,杀伤力强,每一下或劈或刺在身上都阵阵地疼。

接着玩是不能了,两个朋友都追上来,将他扶起,收了他的佩剑,梁穗过来就接了一只臂,意乱心慌地低头看他身上。

“没事吧?”

宋长恒喘吁吁地摇头。

教练也来喊声询问,给他们指了指二楼:“休息室有药箱,先把衣服脱了处理一下。”

梁穗刻不容缓地就托着他朝楼梯口走。

恰恰路过拥簇中心,二人都侧望,阴鸷的凝目越过热闹,森冷而无声地落在他们身上,似要洞穿,似某种沉默却劣性暴戾的冷血动物。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但大部分人已经不在意了。

只有梁穗,眼眸明锐又固执地回望着。

……

击剑运动都是那么些瘀伤,比赛的时候很难感觉到,脱了衣服,露出的皮肤红的红青的青,大大小小分布在手背、前身、腰际。

最疼的大腿他还没脱,靠在沙发上吸气,朋友被他遣走,梁穗找人拿了药箱这才进来。

定眼在他袒露的上身,他一见梁穗,竟还慌起来,那身边的毯子盖住。

梁穗在茶几上打开药箱,笑他:“你怎么这时候还会害羞。”

她一侧眼,视线触及她锁骨上边,“这里也被刺到了吗?”

一小点晕开的红,身上多处都是这些伤。

宋长恒低了低眼,突然别扭起来,“你放下我自己来吧。”

梁穗没争,也是这时门口有人敲,辛弛上来看他们一眼。

说陈既白他们已经换场地吃饭去了,问宋长恒怎么样。

梁穗让宋长恒自己抹点药膏,和辛弛关门到走廊上聊。

“他是故意的吧。”梁穗猜到了。

辛弛仿佛惊讶,默认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辛弛这时看她眼神又变了,这是猜到了,又没猜的很全。

梁穗见他不说话,也不问了,毕竟说到底,他是陈既白那边的,既然这样,她也就明说了:“算了,最后麻烦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吧。”

辛弛洗耳恭听:“你说。”

“家教的事,让他另请高明吧。”梁穗认真说:“我不会去了。”

……

送走辛弛,梁穗回到休息室,到门口时停了停。

听见里边的人飙起怒音:“我看他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冲击到门板,梁穗扶着虚掩的门,沉默,半开的缝隙里,宋长恒在与人通电话,气氛很是不快。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懊悔地揉着太阳穴说:“我那天就不该招他。”

门在人进来后被带上,听到声音,宋长恒随口结束和朋友的通话,在梁穗落座前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东一处西一块的红遮掩起来。

梁穗收起他用过的药膏,“都涂到了么?”

“你别担心,没什么事儿。”他鼻息粗重,带着未收干净的余怒,干笑无奈说:“不知道今天又哪里惹到他,还是他在报上回的仇。”

梁穗敛眉,默然一阵,拧紧药膏收起药箱,起身时忽然唤他:“宋长恒。”

他直起肩膀。

梁穗看着他,抿唇又张,“不可以远离他吗?如果总是让他不快,总是让自己受伤,被动,不应该远离吗?”

宋长恒一时无话,他是第一回听梁穗对自己的友圈关系发表看法和建议,惊讶过后,又废然憋闷地垂下眼睑。

“你不懂。”他说她天真,“我家的生意还得仰仗他家的关系,陈家就这一个独苗,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跟他搞好关系,融进他的圈子里。”

“今天就是个开始,说明我们俩已经不是对立面了……”他喃喃起来,罢了自怨自艾,说凭什么周彦可以。

梁穗颤着睫,不回话了。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不说话时,安静得像在对峙,只隐隐听到开放后的击剑场馆里,剑道上的金属摩擦。

他们聊不了什么正事,梁穗不懂他的固执己见,彼此都没什么好说的。

他有朋友又回过电话来,喊中午吃饭,梁穗招了手,去后边交还药箱。

回来时兜里一震,她站在室外走廊,靠着墙查看最新一条消息。

EAR:【你在躲我?】

梁穗还没惊讶他这么快就接收到她拒绝家教消息,三秒后,屏幕跳出下一条补充:【为了他?】

梁穗回说是。

这时候也不管别的,就摊牌。

谁知对方下一句:【有用么?】

梁穗:【?】

EAR:【你男朋友恨不能巴结我,想尽办法讨我的好脸,你都没办法改变他,只是你自己躲有什么用?况且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完全洞悉,完全对上了宋长恒刚才的喃喃不忿。

而梁穗已经无空思考,盯着消息发怔,也在这一秒,她在墙的这边听见不隔音的男声。

“下周什么下周?带不了,她要去什么破兼职。”

男人仰着脖子长叹,似是很疲累,说着不在梁穗面前表达,但其实仍旧存在的不屑于:“我早跟她说少忙些没用的,她就陪着我,要多少钱没有?”

紧握的机身烫在手心,在梁穗没有察觉时闷出黏腻汗渍。

她一边听着里头。

又一边看着手机屏幕。

看着自己为刚刚的坚定决绝动摇起来——

EAR:【下周还是过来吧?别再迟到了,小梁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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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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