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旗

苏墨猝不及防地惊醒过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下,剩一轮银月划破黑暗,高悬在夜空。房间里其他同事早就已经下班离开,整个楼里只有极个别房间还亮着灯,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倒霉蛋还在加班。

身上被盖了个薄毯子,一动就顺着滑在了腿上。苏墨把毯子捞起来,支棱起身,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上面有个宋宁的未读消息:我们先撤了哈,苏队加油#抱拳#抱拳#大拇指

苏墨看向桌子,上面放着份打印好的结案报告,叠放在卷宗上面,拿个大夹子夹在一起,没排序,也没有穿线。他简单翻看了下,清楚地写明了案件的全部事实和证据,包括尸检报告、视频图片、指纹比对结果,以及新增的一些笔录,差不多也知道了他在加什么油。

看来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宋宁几个回来过,并且老陈已经把这案子的处理方式告诉了他们。

宋宁自然是了解苏墨的性子,所以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鼓励话,给他一些并没有什么用的宽慰。

单从结果上来看,赵老三指纹和刘杰的钥匙可以算得上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基本能完成盗窃行为成立的闭环,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而既然涉及到舆论因素,案件处理结果要公开,发公告时候必然不会把假刀这件事给写进去,最多能算个“正在侦破”,然后放在一边另行处理。到时候专案组一散,随便让几个人往前推进着,拖来拖去不了了之,到头来凌昭只能去找博物馆要民事赔偿。

苏墨揉揉脑袋,把衣服紧了紧。梦里那种彻骨的寒冷和剧痛仍然没有完全消散,整个身体都感觉有些虚浮。这都什么事,自从第一次见到那把唐刀的图片之后,已经有两天都在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离谱。

从小到大苏墨的睡眠质量都很好,在公大上学的那几年就已经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白天训练上课,晚上呼呼大睡,基本上不会怎么做梦。上班之后,虽然紧急情况时有发生,偶尔睡眠零零碎碎,但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连续做怪梦的情况。

现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近期的工作压力太大,已经影响到了健康。

于是他当即决定去做个体检。

第二天苏墨没去单位,学习李衔岳的“微信式请假”,直接给陈轻崖那边发了条消息:请个病假。

陈轻崖没多说什么,回复了个“好”。

得到应允,苏墨便不再急着出门,慢悠悠地洗漱完,给猫添上粮,往旁边一蹲,就这么看着它吭哧吭哧地把大圆脑袋往食碗里拱。

小猫埋头苦吃,把猫粮咬得嘎嘣脆,烘焙粮的腥味夹杂着鲜香让苏墨好奇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不大会儿,小猫把东西全数吃完,碗舔得一干二净,翘着尾巴跑到苏墨身旁开始玩他的鞋带。苏墨摸了摸猫头,有些喜欢这种温馨静谧的时刻。

结果下一秒就被挠了。

稍微破了皮,渗出点血。这猫也不知道打没打过针,于是现在除了正常体检流程之外又多了个打疫苗的任务,去一趟医院干两件事,包赚不赔。

苏墨拍了拍猫屁以示警告,心说真得找时间把这猫赶紧送给别人养,实在太费事了,然后起身把血挤出去,用清水和肥皂水冲了冲伤口,自己先拿酒精往周围一圈消好毒,穿上外套出了门。

工作日医院的人依旧不少,可能是现在的人更加注重健康管理,体检中心排了老长的队。

苏墨百无聊赖地低头刷着手机,听到旁边有人在聊天。

“哇,你记得前几天那个博物馆被偷的事儿不,警方已经发公告说案子破了,牛啊这效率。你说这得判多久?”

“不知道,莫问,问就是死刑,通通死刑!”

“我第一天还去看展了,那刀真的超好看。听说本来计划出一些文创周边呢,这下全泡汤了,以后那些有钱人谁还敢把好东西借出去展览,烦死了。”

苏墨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手机上,支着耳朵听那几个人唠嗑,一直到医生催促“后面的赶紧进来”,才叹口气,乖乖进屋脱鞋躺在病床上,把衣服掀开。

体检医生把几个片片往他身上一贴,胳膊和脚踝夹了几个夹子,操作了一番,当场出结果:“小伙子身体不错啊,没什么问题,健康得很!”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项目了。从头到尾的所有项目,除了几个需要等几天才能出的血液检测之外,他听到的结论基本上都是“没问题,很健康”,连经常熬夜吃饭不规律容易得的脂肪肝或者结节都没有。

“医生,我最近老睡不好,天天做噩梦是怎么回事。”苏墨把上衣穿好,接过体检单子问道。

医生说:“工作压力太大了吧,你干什么工作的?看你这模样,当兵的还是警察?”

苏墨说:“额,警察。”

“害,干你们这行的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见的都是些社会阴暗面,做噩梦也正常。回去可以去诊所拿点安神的药,好好休息。”

苏墨点点头,道了一声感谢。

出了医院,他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没有检查出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压力大做梦似乎能解释的通,问题是为什么会梦见凌昭。难道就因为睡前拿了一下他那张带着沉香味道的名片,所以梦里自动编排了一场古风大戏?最近也没看什么古装电视剧或者小说啊。

坏哉坏哉。

苏墨把体检报告卷了个卷塞进裤兜,开始思考照着那个名片上面的私人联系方式加个好友沟通一下的可能性。

直觉告诉他,凌昭并不会接受这个表面的结案。那天在博物馆,凌昭眼里的怒火几乎是要喷涌而出。苏墨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对那把刀的珍惜和爱护,以及有多么渴望找到它。能被一把手叫停,显然不是他这么个总裁能够得到的范畴,大概率凌昭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被迫接受了这个结局。

这么想着,他迅速打完疫苗,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单位。

推开办公室的门,宋宁他们几个正围在桌子旁叽叽喳喳。

“凌总还是气量大,说是能找回来最好,找不回来就算了,博物馆的赔偿都不追究了,啧啧啧。”

“九位数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太牛了。”

苏墨十分刻意地咳了一声,那几个人才注意到他。

“嚯苏队,身体怎么样了?”宋宁问道。

苏墨没回答他,目光落在写着“忠于职守为民服务”的锦旗上。锦旗的底布挺括顺滑,不是常见的那种一抖就能落满桌子粉的材料。四周用金线勾勒出云纹的轮廓,底下绣着凸出来的暗纹,打眼看上去像是什么艺术品,加个框就能摆展厅。

上面的字也是拿金线绣的,落款处只有名字没有日期,在阳光底下透着纯粹的光。

苏墨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凌总派人送的,说办案辛苦了。”

“……”苏墨心里的一股子气就上来了,拿起那个锦旗就往外走。

“哎哎苏队,你干什么呢,动作轻点,这锦旗这么漂亮多好看啊。”

“好什么好,我给他送回去。”苏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案子现在什么德行自己没点数?收着它心里不亏?”

“人家凌总可满意了,还说我们的办案效率很高,东西追不回来也没事。”刘文华小声说,“而且赵老三也认罪,证据也充分,检察院都没提出来让补侦,有什么亏心的。”

“他满意个屁,专案组是他给上的压力,结案又是他满口同意,把咱们像臭狗一样玩耍你看不出来吗!”苏墨差点把锦旗给摔地上,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动丢出去。

宋宁拍拍苏墨的后背,安慰道:“一码归一码,别跟自己较劲。上头调子都定了,你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看开点兄弟。”

苏墨当然知道着急没用,他也已经计划好了,明着不行暗着来,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快要有进展的事给莫名其妙耽搁了。但这个凌昭实在可气,还送锦旗,嘲讽意味过于明显。

他沉默几秒,把旗塞宋宁手里:“我出去透透气。”

走到走廊尽头,苏墨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里终于还是打开了公众号,置顶的第一条就是警情通报。

8月7日晚,江林区公安分局接报案称博物馆珍贵唐刀被盗,我局即刻开展立案侦查工作。目前,嫌疑人赵某(男,37岁,有盗窃前科)已被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公告是江林区分局发布的,挂的也是分局的名,市局只作为上级辅助力量介入,提都没提一句,完全没有抢功。

底下的评论一水的赞许和大拇指表情,分局的分管副局长老郑估计此时已经乐开了花。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顶端弹出一条热点新闻推送。

【凌世集团总裁凌昭向市博物馆慷慨捐赠,设立安保资金,筑牢安全屏障,助力文化传承】

配图是凌昭在捐赠仪式上的照片,举止从容,笑容得体,温文尔雅地在和周松云握手。

似乎真的已经全盘接受了结案的事实,那把唐刀“长安”是否能找回来根本无关紧要。

……

真会演。

苏墨烦躁地把那条新闻划掉,回单位前冒出的一丝“要不要去找凌昭讨论一下这件事”想法给彻彻底底地按了回去。

一根烟燃尽,屋里固话响起,听铃声是苏墨桌上那台。他准备回去看看又有什么麻烦事,抬眼就看到孙一飞握着手机从隔壁屋里冲了出来。

看到苏墨,孙一飞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拿到他的面前,恨不得怼脸上:“苏队,大事不好了!”

苏墨把烟头捻灭,丢进身后的垃圾箱,退了一步说:“你戳我眼睛了,什么都看不到。”

孙一飞直接把手机递苏墨手中,他这才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浮云山峡谷#

后面跟着个大大的红色“爆”字,发布时间不过十几分钟,却同时占据了热度飙升、文娱新闻、最新发布的几个榜的最热处。

大致内容就是在山上发现了一截疑似人手臂的东西,用词非常隐晦,配图从很远的地方拍摄,贴心地打了马赛克。苏墨点进去想看看详细情况,却发现内容显示已不存在。再次刷新,榜单上就没了这个词条。

孙一飞脸色发白:“苏队,这归咱们管不?”

“当然归,”苏墨点进去别的几个相似的词条,也都很快被撤掉了,不解道,“撤这么快,点击量怎么还这么高?”

浮云山位于A市的一个县级市,在两地交界处,属于绵长的山脉中暂未开发的一处景点,没什么旅游项目,更没什么游客。这种荒山野岭发生的案子按理说除了警方和报案人之外不会传播太快,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孙一飞表情有些紧张:“发现这东西的人……是雪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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