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上前靠近舒言，“您好，我是罗德里格斯裁缝屋的首席，您可以叫我艾文。今天准备不周是我们的错，在此我和全体员工向您表示万分的歉意。”
说罢他领头鞠躬，他身后裁缝屋的所有人一齐鞠躬。
舒言有点不知所措。
“不管是多好的设计，如果需要客人去将就设计师，那么就彻底违背了我们服务的理念与这么多年坚持的招牌。”首席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裁缝屋来了第四辆车，卸下来的又是好几柜布样。他挥手让人把所有的布样都移到沙发区前。
“蒙格马利小姐，不知道您是否方便移步到中间，这是我们第一次为您提供服务，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为您亲自挑选布料。”
舒言扣手手，伸直了腿去够地上的拖鞋，伊薇特弯腰帮她把拖鞋翻过来套她脚上。
走到样品柜中间，舒言在外，首席在里，从左往右开始试。
“蒙格马利小姐，不知道我能否为您挽高一点衣袖？除了掌心，也可以用手臂试试柔软度，相对来说更准确。”
舒言同意，首席亲自为她挽起了左边的衣袖。
舒言对时尚其实并不敏锐，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可首席非常专业，从布料材质到设计方向，从适用衣型到穿着建议，他为舒言事无巨细地介绍。
介绍时还会小心地将布料放置在舒言小臂上，引导她感受其舒适程度以及表达自己的需求，最后根据她的回复调整挑选方向。
舒言听得很投入，由开始的被动回答渐渐主动发问，最后定下了一系列主次布料。
定好布料后，没有询问其他三人是否要继续了解其他设计，首席直接向斯帕克请示。
“非常感谢三位的耐心等待，大小姐已经挑选好喜欢的布料，我们马上回去重做图稿。不知道什么时间方便再次拜访呢？”
斯帕克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天上午。”回答完没有停留，牵着舒言的手走出花园，尼尔和伊薇特紧随其后。
留下大管家收拾和送客。
“阿奇博尔德先生提前支付的定金已经转账完毕，今天辛苦罗德里格斯先生了。”曼迪微笑着对首席说道。
私人订制的流程一般分为三步。初步测量最新的身体数据并定稿，定稿后支付定金。裁缝屋收到定金后正式开始制衣，制出成品后试穿，如果有问题还需要调整。全部调整完后算是制作完毕，最后支付剩余费用。
蒙格马利家还没定稿就把定金付了，金额上比惯例还多了不少。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首席礼貌地谢过大管家，带着裁缝屋一众人等坐车回店。
“首席，今天真的好险……”艾文的徒弟，巴特，心有余悸，他还没能做独立设计，今天只是来旁听学习顺便打杂的。
看到前几位前辈的设计被否决时，他在一旁捏了一把汗。蒙格马利家是他们最重要的客人之一，如果失了这个订单，不单是钱财的损失，更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我现在看到硬挺一点的材质就晕。”第一个被否掉的设计师自嘲起来，车里笑声不止。
第二个被否定的设计师倒在隔壁同事肩上，“阿奇博尔德先生说出下一套的时候，我已经想好后半辈子要去哪个垃圾厂上班了。”
车里笑声更盛，原本低沉的氛围总算活跃了起来。
“你们有看到二小姐给她穿拖鞋不？”
“什么？谁给谁干嘛？我在忙没看见！！”
“就是首席请她到中间挑布的时候，她妹妹亲手给她穿拖鞋。”
“啧啧啧，我要是敢让我妹给我穿鞋，没几天就出现在火葬场焚化炉里了。”
“对吧对吧，好夸张。”
“话说她看着好小只，长得也很不一样，不像是姐妹，虽然也是喊的爸爸……”
“豪门嘛~”
“再豪门乱斗，没有正牌大小姐给私生子穿鞋的道理吧？”
“怎么可能私生子，你忘了我们咋翻的车，私生子能有这个地位？”
聊八卦就两个字，上头。
叽叽喳喳的唠嗑声中，首席安静地在速记本上专注地描绘着什么，没多久白纸上已经有了大致的形状。
巴特八卦之余瞅瞅速记本又瞅瞅首席，看来后天的定稿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回到蒙格马利家。
私人裁缝屋走后，一家四口回到内院换了外出的衣服，一同出发前往普林霍尔家的私人医院。
随行的还有蒙格马利家的医疗团队。
这家私人医院并没有大门，所有访客必须提前预约，审核通过后会获得进入授权。授权中包括被分配好的进入路线和对应的医疗团队，入院和会诊都不会与其他病人有任何接触。
车队缓缓穿过一片花园，在一栋白色的建筑前停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身穿白大褂的基诺，大哥奥利弗和二姐艾尔莎。
蒙格马利夫夫下车，与老人握手问候，“普林霍尔老先生，您好，我是尼尔·蒙格马利，这是我的爱人斯帕克·阿奇博尔德。今天能请到您出诊，我们真的太感谢了。”
“哪里的话，基诺和塞西都开了口，我就是人在墨盒星系外也得飞回来出诊是不是？”
罗伯特中气十足，身后小辈们对着蒙格马利一家客气地点头问候。
这次的治疗会诊也算多方共同促进。基诺人还在飞船上就已经求爷爷帮他看一个人。塞西则是确定舒言情况后和学长开口请求。
塞西与罗伯特差了两届，在同一所大学一起攻读到博士后学位。刚毕业的五年，两人是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
后面罗伯特回家继承家业，塞西继续留任，退休后被蒙格马利家聘请为家庭医生。
两人是大半辈子的交情，又正巧和孙子求到同一件事上，罗伯特断不会拒绝。
普林霍尔这家私人医院，最有名的科室就是基因科，除了常见的基因病和延伸病，对罕见基因病也有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
罗伯特·普林霍尔正是基因科的招牌顶梁柱。
年事已高的他更多退居二线，专注特殊病例和医院的人才培养。
他的出诊号没办法抢，只能采用审核筛选制，由病人主动递交病情资料，医院方审核通过后才可以就诊。
打过招呼，蒙格马利夫夫惯例地介绍了两个女儿，罗伯特笑呵呵地点点头。
“普林霍尔老先生，您好。”舒言向他问好。
“诶~这不对吧，怎么喊的普林霍尔老先生呀~”罗伯特特别慈祥地逗舒言。
舒言不好意思地冲基诺方向望去，对方在后头挤眉弄眼，被他大哥和二姐左右夹击。
罗伯特跟着她视线往后看，“呵呵，要改口叫爷爷了~”
“是，爷爷好。”
“嗯~这就对了。来吧，爷爷带你检查一下。你们几个专业点，跟上。”老爷子捋了捋不存在的衣服褶皱，领着蒙格马利一家往里走。
建筑的一楼是检查区，有十个独立的房间，九个分别适用于不同的检查项目，还有一个是会谈室。
检查开始之前，塞西先把整理好的资料一一做了递交。预约时只是基础的病情简报，此刻递交的是这几年全部的治疗数据。
老爷子看了二十多分钟，放下了光脑，“我昨天听家里说起小言言的种族是依木藤？”
坐在对面的蒙格马利一家和塞西都点点头。
“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医生，确实老了。可塞西，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此话一出，会谈室里寂静一片，基诺站出来打圆场，“爷爷，您说什么呢？”
披上白大褂的老爷子只需一个眼神，普林霍尔这边再没有人吱声。
面对这话，蒙格马利一家淡定喝茶。
塞西笑呵呵，“学长请先别生气，如果不是依木藤，依学长的经验，我们大小姐是个什么种族呢？”
罗伯特把舒言的资料跳着翻了好几十页，定在几个检查项目和核验结果上。看几分钟，又跳着往后翻，似乎在找什么。
“学长，我找了六遍都没找到，你要继续吗？”
罗伯特停住，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收回，交叉握掌于胸前桌面，满脸写着“我要看看你有啥花样。”
塞西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从自己光脑里翻出了一份文件，没有发送给对面，而是在自己的光脑上打开后推过去。
“学长，你想找的怕是找不到了，我们这里只有这个，你看看如何？”
文件不长，三页多，罗伯特死死盯着光脑屏幕。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又反过来看回第一页，反反复复，终于看够了，桌子上也留了五个浅浅的坑。
塞西望着桌上被抠出来的五个手指坑，“不愧是学长，比我当初淡定多了。”
罗伯特将光脑推回去，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求上门的事情不简单。”
“学长，就是不简单，才特地请您出马呀~”塞西笑得跟头狐狸似的。
罗伯特闭眼摇头叹气三连击，一副拿塞西没辙的样子。
“学长别这样，你当着病人家属面前这样叹气，要把人吓死。”
这话不假，基诺和蒙格马利一家肉眼可见的紧张。
就是坐中间的舒言，一脸的平静，发自内心的平静，在这房间中显得格格不入。
罗伯特看着她，也是颇为感慨，“你这孩子倒是冷静，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吗？”
舒言点点头，“说不上完全清楚，但多少知道一点，塞西爷爷教了我很多。”从她苏醒开始，只要她有力气都主动要求旁听她的病情，所以这次，家里人也没有让她回避。
“不怕吗？”罗伯特问。
听到这个问题，舒言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犹豫着说：“可能，还好？”
“其实你可以不用迎合这房间沉重的气氛，直接说你不怕。”二姐艾尔莎在老爷子背后探出个头。
舒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抿住嘴努力恢复严肃的表情。艾尔莎直接上手捏住她两颊，舒言顿时破功，再次笑了起来。
她的笑带着难以名状的感染力，打破了会谈室内灰沉紧张的氛围。
“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真的还好，能治就继续治，治到治不了再说嘛。”
好家伙，最后一句让要蒙格马利一家和基诺原本要好起来的情绪又降下去。
“啊，我不是消极放弃，我是指现在这个状况我真的觉得没多大事。”察觉到家里人的情绪起起落落，舒言袒露自己的想法。
“上一次我和我所有的家人一起出现在医生面前时，他们签字同意放弃治疗。”
舒言眨眨眼，语出惊人。
所有人顿时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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