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瞥下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又兴致缺缺地移开。太宰治弹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看着清透的酒波荡漾开去。
他调查过对方,浅川百泉,突然出现在织田作身边的外乡人。
平凡得一览无余的经历,入职后一切行动都有迹可循,既没有明显的欲.望,也没有特殊的能力,挑选上司的眼光更是差得一言难尽。
对方的出现就像是石子投下后泛起的波纹,虽然是偏差,但对大局毫无影响。
而他重来过太多次,早已习惯了变化。
稍远的椅子被拉开,浅川百泉径自地坐下,他们隔开了两个座位的距离,一段位于亲密和疏远中间的长度。
浅川百泉克制地透过玻璃杯,透过金属勺子的反光,透过头顶射灯投下的倒影,透过他所能借助的一切物质来打量对方。
假装不经意,不在意,独自演绎这一场播放过成百上千次的默剧。
津岛看起来过得并不好。无论是平价的服饰,还是消瘦的面容,乃至忧郁的眼神都在暗示着这一事实。
他感到了卑劣的窃喜,好似无法触及的太阳骤然陨落。宝珠蒙上了现实的尘埃,在强大的引力下坠入泥土,砸出了裂痕。
剥离了家世、才华、外貌等一系列的附庸,即便是王子也会沦为流浪的野犬。
多么讽刺又可笑的现实,完全满足了臆想的发展,他应该痛痛快快地收回目光,蜷缩回自己狭窄的阴暗角落,为世事无常演绎一番唏嘘不已。
但是不对。
心中的空洞不仅没有枯萎,反而将升起的喜悦一并吞没,吐出成倍的贪婪和愤怒。
现实不应该是这样!
他怎么能把自己过成这样?!浅川后知后觉地变得既惊又气,是什么打湿了金乌的羽毛?是什么泼脏了国王的长袍?
杯子被下意识地攥紧,浅川心想,他该走了。
再不走就会被愤怒淹没了。
那愤怒具体的指向他还混乱不清,但是只有一点异常清明——
他想要【亲手】把宝珠从高台上拽落。
他想要【亲自】践踏那份光芒,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熄灭。
他想要【亲眼】看到他最脆弱的表情。
如果樱花自顾自璀璨,又自顾自凋零,那么和旁观者还有关系吗?
但是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理智在警告他注意分寸,但是双脚好似在原地扎了根,妄念嗅到了契机开始生根发芽。
浅川终于转过头直视对方,将太宰自斟自酌的姿态尽数纳入视线。触手可及的距离,空气里微醺的温度,通通交织着击破他的理性。
仿佛回到了严格的课堂上,要藏好冒犯的眼神,挺直忍不住蜷缩的脊背,表现出好孩子的品德。
【手放正,腰挺直,把你肮脏低劣的样子藏好了,别露出来让人恶心!】
【好孩子,你要乖一些,这世上只有我会爱你。】
【你是个小怪物,恶心的废物,你永远永远也比不上他……】
…………
闭嘴,他不想听!
浅川呵斥那近在咫尺的幻觉,礼貌地将双手搭在膝盖上,由于坐在高脚凳上,于是双脚也同样并拢地踩着横杠。
刻板的,好似用尺子框直的坐姿。
这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吸引了太宰的注意力,附近除了调酒师再无旁人,显然是要对他说话。
于是太宰转过头,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后文。此时的酒馆太安逸,而明天又太遥远,他并不介意听一些毛茸茸的小烦恼打发时间。
浅川酝酿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开口:“我能包养你吗?”
太宰手一抖,怀疑地揉揉自己的耳朵,慢半拍地道:“哈?”
然后男人顿时像是突然沾水的猫,猛然向后仰身,大声拒绝:“才不要!我对抱男人没有一点兴趣!如果想要猎艳,你还是去牛郎店比较合适。”
他端起酒杯饮下最后一口,把风衣搭在臂弯,无趣地转身离开,准备直接结束这并不算太美妙的一天。
只是个见色起意的普通家伙。太宰只觉得今晚的兴致全都被破坏殆尽,如同吃了发霉面包一样恶心。
这样的人,还是从织田作身边清除掉吧。
就在太宰已经开始罗列计划一二三四,琢磨哪个方法高效又安全时,坐在原地的少年望着他背影继续开口:“可以听一下我的条件吗,津岛君?”
太宰脚步微顿,久违的,早已被抛之脑后的称呼,唤醒了些许不大美好的回忆。潮湿而压抑,好似蒙着厚厚尘埃的童年及少年时光。
噢,似乎想起来了,浅川百泉毕业于青森中学,所以……是曾经的校友么?
他似乎是低低地笑了声,饱含嘲弄和凉意,“津岛?那是谁?”
正常人接二连三被拒绝后,怎么也该懂得什么叫收敛,什么叫适可而止了。
但是浅川百泉偏不,执拗地继续喊他津岛,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津岛君,我也不喜欢男人,所以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肮脏协议。”
“让我帮助你。”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就像是淋湿的流浪狗一样。你的骄傲呢?”
太宰搭在门把上的手停止动作。
他确实是落魄了,连莫名其妙出现的路人都可以对着他耀武扬威了。
呵,帮助?谁又能拨弄命运呢?
青年侧过脸,有半边面孔隐没在黑暗中,他似乎在笑,又说不出的漠然。
“那就试试看吧。三天后,红砖仓库一号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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