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晚

服下心脏病的药后,陆珧英终于缓了过来。

陈念沂将她扶回床上,盖好被子,他始终面色平静,但通红的一双眼,却泄露了此刻的恨意。

陆珧英看懂了儿子眼里的阴鸷,握住他的手,微微摇头。脸上,是绝望后的释然。

“以后,”她气若游丝道,“就咱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离开陆珧英的房间时,许鹿被她叫住。

“小鹿,今天是你救了陆姨一命,但陆姨还有个请求......”

许鹿跟在陈念沂身后,上了楼。

脑子里装着事,险些被楼梯绊了一跤。

“你回去吧。”到了卧室门口,陈念沂回过头,淡漠地看着许鹿。

他眼睛依旧通红,浑身力气被抽走,疲惫到再无力应付任何人。

“你手在流血。”许鹿像没听到似的,视线定在他手上。

那块布,已经被血浸红。

“我让你回去。”陈念沂重复着,语速极慢,但语气极冷。

许鹿盯着他微微抖动的手,没动。

而后,她无视逐客令,跑去了刚才放药箱的地方,拎上东西,又跑回来。

将药箱放在地上后,许鹿蹲在他身边,将他手上胡乱缠着的布,小心翼翼弄下来。

“你作什么?”陈念沂后退一步,低斥道。

“别动。”许鹿拽住他手臂,第一次在陈念沂面前,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很快就好了。”

陈念沂微怔,脚步定在了原地。

擦掉多余血迹,喷酒精消毒,上药,包扎......

一套程序娴熟而流畅。

纱布在他掌心,一圈一圈,绕着。

她的头发还滴着水,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很快就积成了一小滩。

风从卧室窗户吹进来,长驱直入,闯进走廊。

许鹿一个激灵,偏头打了个喷嚏。

陈念沂像是被惊醒。

他低下头,视线先落在那滩水上,而后又慢慢挪到许鹿身上。

她正半跪在地上,微皱着眉,抿着唇,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一套高难度的试卷。

和他的手对比起来,她那张脸,简直白得像刷了层牛奶。

稚嫩的脸,卡通睡衣,怎么看都像个高中生。

他竟然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孩,拿捏住了。

“好了。”

将纱布绑好后,许鹿仰头看他,红肿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陈念沂没有躲闪,仍直直盯着她。

他从没见过这么纯净的眸子,像林间的小鹿,在绿植雨雾中生长,没有沾染世俗的纷扰,懵懂又莽撞,天真又诚恳。

许鹿被陈念沂盯得发毛,她收回视线,尴尬笑道:“事急从权,刚冒犯了。”

收拾好药箱后,许鹿起身。

霎时间,眼前一黑。

一双手扶住了她。

“你身体怎么这么差?”陈念沂的语气,终于柔和了几分。

“可能因为我是早产儿吧。”

许鹿闭着眼,在原地立了片刻,恢复如常后,她将药箱放回去,不以为意地解释说:“我从小就一堆奇奇怪怪的毛病,都习惯了。”

事毕后,许鹿立在陈念沂门口,进退两难。

“进来。”陈念沂扫了眼手足无措的人。

“噢。”其实,就算陆姨不让她盯着陈念沂,她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进了门,许鹿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那把利刃上。

趁陈念沂离开的间隙,她火速将刀擦干净,收起来,扔进柜子后面。

因为动作慌乱,并未藏好,刀柄还露在外面。

于是,陈念沂打开卫生间的门,抬眼便瞥到了“罪证”。

两秒的愣怔。

他默不作声,将手中的吹风机扔到床上,下巴朝许鹿点了点,“先把你头发吹干。”

吹完头发,许鹿又给母亲发了条信息。

得到特赦令后,她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留下来,一杯牛奶就杵到了面前。

“压压惊。”陈念沂面无表情道。

许鹿有些意外,他竟然没急着赶自己走。

“谢谢。”她接过来,胆子便大了些,“我有点失眠,能留下来跟你聊聊天吗?”

陈念沂正在收拾桌上一堆木屑,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淡淡道:“随你。”

这里昼夜温差大,许鹿又只穿了身摇粒绒睡衣,早就冻僵了。

连打几个喷嚏后,便看见陈念沂将阳台窗户关上,开了暖气。

天空比晚饭时分更纯净了,但两人却没了观景的兴致。

“对不起啊。”许鹿率先打破沉默,为晚上的无知道歉,“刚才在院门口,我还开玩笑,问你叔叔阿姨是不是也经常在家唱歌。”

“没什么好道歉的。”陈念沂沉声,表情漠然,“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对了,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鹿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说明了来意后,问他,“你饿了没,我把饺子热一下。”

陈念沂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许鹿发挥自己瞎聊的本事。

从儿时的糗事,到学校的新鲜见闻;从被她绞尽脑汁想出的笑话,到失眠时在手机电台里听到的鬼故事。

她说,陈念沂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当许鹿觉得在自说自话时,旁边的人又会勾下唇角,被她逗笑。

像是受到了鼓舞,许鹿更加口若悬河起来。

“对了,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兴趣爱好啊,又是赛车,又是组乐队,还摄影。”许鹿托着腮,疑惑道,“而且,你哪来这么多时间做这些事?”

毕竟,高中三年,光是学习就已经把她榨干了。

“想知道?”陈念沂卖起关子。

许鹿狂点头。

陈念沂手一摊,“先付费。”

许鹿拂开他,“小气。”

在暖气的包裹下,许鹿没多久就困了,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困了就回去睡。”陈念沂瞥她一眼。

许鹿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明天就回学校了,我想和你再多聊会儿。”

“回学校就不能聊了?”陈念沂偏头看她,不觉有些好笑。

“回到学校,咱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许鹿死撑着眼皮,“你不知道,你身边都是些聪明又好看的人......”

陈念沂低声说了句“傻子”。

转过头,刚要批评她思想迂腐,就见她脑袋朝旁边歪了过去。

他下意识俯身过去,用手垫在墙上,托住她脑袋。

许鹿却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她用力地甩了下脑袋,像是要甩掉瞌睡虫。

又东拉西扯了许久。

但逻辑基本已经下线,说话也颠三倒四,也不知道是靠什么在硬撑着。

陈念沂时不时瞥她一眼,即便困意来袭,他也同样没动。

到最后,已经说不清,这漫漫长夜,究竟是谁在陪着谁了。

天破晓时,许鹿的眼皮终于彻底阖上。

她最后迷迷糊糊看了眼陈念沂,拽住他袖子,近乎呓语,“你别难过了,一切都会......会过去的。”

说完,往后一仰,倒在了椅背上。

手却仍然抓着他的袖口,如同抓着一根浮木,生怕放手,就功亏一篑,被海浪冲走。

陈念沂敛了笑,定定望着她的侧脸。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一晚,是他想要将她留下,是他潜意识里在向她求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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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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