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肥皂泡

1、

太宰并不住在武侦的员工宿舍。

他一路上脚步雀跃地领着你走,起先是轻轻儿拽你的衣袖,你顿了一下,立即捉住他的手牵住了。

他便似是确定了什么一般,飞快地攥住了你的手,手指悄无声息地滑入你的指缝,扣住了,很得意地摇了一摇。

见你没什么反应,他便弯起唇角,攥得又紧了些,几乎用力到了叫人发痛的地步。

“织田作~织田作~”他喊着你的名字,像是歌唱又像是鸟儿的鸣叫,喜悦的情绪饱满得像是熟透了的浆果,只要一个最轻微的触碰,就会立即炸开。

你顺从地跟随着他,任由他如同少女般挽着你的手臂,喋喋不休地讲着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那模样,多少有点儿像是住校几个月后归家,在父母面前夸耀自己乖巧懂事又上进,以此博得父母赞赏的小孩。

[我有好好地按照织田作你说的话去做哦——]

你本应该夸一夸他,或是抱一抱他,道一声“辛苦你了”,说一句“干得不错啊太宰”。

但你不想。

太宰的喜悦和笑容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虽然很漂亮,但虚幻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他正在卖力地对你表演着“太宰治”,但这演出实在是过于拙劣了,以至于你一眼就能看穿。

[应该揭穿他的伪装吗?]

你静静地思考着。

如果是从前,你大概会假装什么也没发现地按照他的安排演下去吧。

但——

你曾经后悔过,为没能真正涉足太宰的孤独,为那份不合时宜的尊重和体贴,为不得不留他一个人待在那黑暗而寂静的旷野里,为从今而后不能再陪伴他走过漫漫长夜。

这份遗憾的心境至今仍旧在心底淤积,甚至因为经历了两个不完满的世界而越发地浓重。

你决定踏出一步。

2、

织田作在想什么呢?

太宰感到了焦躁。

[织田作回来了]这件事,于他而言,依旧毫无实感。

多年来太宰私下里一直在研究“死者复生”的可靠途径——这是只有乱步和安吾才知道的秘密。但安吾出于愧疚和那点儿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希冀,乱步出于无所谓和好奇心,都对此保持了沉默。

然而,在不对现有秩序造成严重破坏的前提下,太宰的研究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就在他逐渐开始失控的时候——

安吾告诉他,[他回来了]。

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太宰陷入到了一种近乎于醉酒的醺然中。

[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在做梦呢?]

[织田作会不会突然消失,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

[要怎样才能一直留下他?]

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此起彼伏,每一个都在指向更为灰暗的未来。冷冰冰的理智低语着“命运不会眷顾太宰治”,罗列出无数种可能性——

[我终将失去他]。

这是一条看得见的末路,一个近在咫尺的深渊,一个光明正大的断头台——

而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拥抱了它。

这是胆小鬼仅有一次的孤注一掷。

[我终将失去他]。

[但在此之前,我会给他一个最完美的结束]。

3、

你们回了家。

那栋你和太宰同居过一段时日的公寓,门牌上用太宰漂亮的字体写着[织田作和太宰],如同一截凝固了的老时光,静候着主人们的归来。

太宰替你开了门。

你身上是没有钥匙的,太宰也是,他同你讲今早上他下河捞螃蟹遇到了美貌多情的水妖,唱着歌儿邀请他去家里坐一坐哩。

“就像浦岛太郎一样?”你看着他手指灵巧地一拨一弄撬开了门,偏过头笑嘻嘻地望着你,于是接口道。

“就是那样。”太宰推开门的,打开灯,换好了拖鞋,啪嗒啪嗒往里走,把自个儿丢进沙发里,伸长手去够沙发缝里的遥控器。你走过去,俯下身捡起遥控器塞进他手里,直起身扫了一眼客厅,不由得皱了皱眉。

糟透了。

你本以为,加入武装侦探社以后,拥有了羁绊的太宰,多少长大了些,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了。

但你错了。

上一个太宰至少还往前走了一段路,可你的太宰却始终放任自己停驻在原地。

他忘不了,放不下,舍不得。

太宰百无聊赖地发着呆,手指在遥控器上按来按去,找不到合心意的,只好随便选了一个,看电视里小情侣们热热闹闹地吵架斗嘴,一时分手又一时和好,阴晴不定宛如飓风。

你找来了杯子,洗了洗,就着水瓶里残存的半瓶热水倒了两杯,在太宰身边坐下来,把另一杯放在他面前的长几上。

你们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你展开手臂,揽住太宰的肩膀,让他靠在了你身上。他起先低着头,绷紧了肩背,有些僵硬,而后便慢慢软化下来了。

你谈起了你的旅途,虽然是干巴巴的平铺直叙,没什么意思,但太宰却听得很专注。

但他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直到最后才低声问:“那……你还走吗,织田作?”

他垂着眼睫,抱着双膝,声音里似乎还有些不安的颤抖。

“不会了。”你肯定地道,那个神秘存在给了你确切的答复——

你的旅途已经抵达了终点。

4、

……原来如此。

真是叫人笑不出来的故事啊,简直就像是在说——

太宰治[注定]要[失去]织田作之助。

那个太宰治之所以成为首领的缘由,不也是如此么?

一个[织田作]还活着,还能够坐在看得见海的房间里写小说的世界——

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美得近乎虚假,一碰即碎,却值得赌上性命去维护。

……他也是。

开学啦,开始工作了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财务自由呢(托腮幻想中)

又是为了考证而背诵刷题的一天呢。

第二更在晚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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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的旅途
连载中北野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