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怀素石化在原地,唇瓣微动,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少年,一时不知该踹他一脚,还是该打哈哈圆场。
在她的记忆里,温景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话里带刺的人。
十余年未见,他样貌有些许变化,个子长高了不少,可她还是笃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
小时候,她家和温景家是邻居,两家父亲是挚友。
她小时候性格比现在泼辣得多,按照她的眼光,脾气有些古怪的温景是断然成为不了她的朋友的。
奈何她的父亲冷青岸冷先生与温伯伯感情实在是好,温伯伯是弥勒佛一般的形象,对待她一向是和蔼可亲。
所以温伯伯的话,她也很难反驳。
她第一次正儿八经跟温景打交道,就是温伯伯拜托她给温景做“心理疏导”。
“那孩子不爱跟我说话,我想着同龄人兴许会让他愿意开口,素素能帮帮温伯伯吗?”
这件事被温伯伯描述得很有挑战性,作为江城林里巷的孩子王,冷怀素立刻热情豪迈地应下来。
她那天在游泳馆见到温景。
温景小她3岁,个头比她矮一截,但无论长相还是皮肤,浑身透着股精致劲儿。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温伯伯,即便才7岁,但五官底子实在好得令人艳羡,冷怀素猜测他兴许像他那个传说中的美人儿妈妈。
她大剌剌坐在泳池边,手舀水泼温景:“小鬼,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姐姐乐一乐。”
温景冒出一个头来,用手抹掉脸上多余的水,说:“姐姐,搭把手。”
冷怀素以为他游脱了力,把手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拽下泳池,水花一片又一片。
她喝了一大口水,在水里眯着眼睛扑腾着。
温景却丧心病狂地笑着:“多谢姐姐,我乐了。”
冷怀素从那天起就决定温景这个朋友她交定了,倒不是她是受虐体质。
她实在是有仇必报,并且还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的可是曲线救国的路子。
很长一段时间,温景在林里巷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唯一亲近的同龄人就是冷怀素。
他生得好看,不少小姑娘想要跟他交朋友,却又不敢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冷怀素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她那时候确实有些不厚道,被缠得烦了,不仅答应下来,还坐地起价,收了几个小姑娘的零食,答应带她们一起找温景玩。
那一天就是约在江滨公园,冷怀素喊上温景在西边竹林等他。
她带着两个怯生生却又浑身透着兴奋的女孩子和另一个男生去赴约。
温景见到这一群人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
冷怀素站在所有人前头,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想划船,人多好玩点。”
温景倒没有转头就走,只是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像是忍着没发作,也可能是等着跟冷怀素秋后算账。
一行五人上了船,一开始工作人员并不同意他们在没有成年人的陪同下上船。
结果那个男生不知道从哪找了他们领头来,交涉一番,就准了。
上船后,那个男生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还要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说:“这边归我叔叔管,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
冷怀素心里一笑,面上还是跟着吹捧了一句,满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虚荣心。
奈何那两个女孩,上了船之后,眼神直勾勾挂在温景身上,都心不在焉的。
那时公园的划船项目,是一叶扁舟,用浆手动划。
冷怀素以为自己全程只需要当个背景板,她与温景坐在同一排,百无聊赖地划桨。
之后是不知为何,身后两个女生似乎发生了争执,本来是两人窃窃私语,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其中一个女生前倾身子,问冷怀素:“姐姐我跟你换个座位呗?”
冷怀素无所谓地点点头,另一个女生却不乐意了。
撕破脸一般,抢先一步站起来,嚷嚷着:“我也要坐这!”
随后船身就剧烈摇晃起来,冷怀素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一头往旁边栽。
嘴唇顷刻传来强烈的痛楚与热意,她伸手一摸,竟然有血。
再抬头一看,温景手掌摊开,错愕地发现嘴里掉了一颗牙。
就这样还不够,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船身越来越晃,完全不受控制。
“扑通”一声,她和温景双双侧翻落水,成了两只可笑的落水狗。
两人在江里遭这一出,夜里都感了冒,温景还因为冷怀素提前撞掉了他松动的牙而痛了好半天。
实在是令两人都刻苦铭心的痛苦记忆。
因此,自那以后,温景就警告她不许再带任何其他小朋友来接触他。
慢慢的,冷怀素就成了温景在林里巷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
那边苏琪琪头都快低进羽绒服里埋起来了,冷怀素皱起眉。
调整自己的表情,真诚地说:“你看这个事吧……”
“姐姐可真不经逗。”
温景低笑了声,那笑意纯粹,像是一下子消融了刚才他做出的强势外壳。
冷怀素:“……”
她眼皮突突地跳,强忍着要怼他的冲动,耳机里传来请求通话的铃声,她低头去看,才意识到刚刚匆忙间挂断了谷君昊的电话。
犹豫几秒后,她还是按下了挂断。
她察觉出身旁的那道人影纹丝不动,停驻在她身上的眼神也未曾挪开过,只有被风微微拨起的发丝是动态的。
于是问:“怎么了?”
温景问:“男朋友?”
冷怀素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想多余解释,其实是未婚夫,却又听见他轻轻一哂。
处处透露出挑衅与不满。
“你在你们队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冷怀素示好试图用成年人的方式转移话题。
她早过了那个与温景争锋对麦芒的幼稚年龄。
温景头微微垂着,后脑勺有一根发丝被风吹得呈90度直立,莫名令他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他掀起眼皮匆匆看了冷怀素一眼,随意地说:“说不上。”
冷怀素抿了抿唇,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温景。
她才不信这种鬼话。
可即使是气得牙痒痒,她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提溜他的衣领,给他来个爆栗。
于是她双手插回口袋里,眉头紧锁着,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
求人不如求己。
温景松动了站姿,挪了位置,从西边看,与冷怀素并肩而立,两人都是一样的挺拔却又带点随意。
他没看冷怀素却很笃定:“这就放弃了?”
冷怀素懒得理他,冷哼了声,低头看着温景瘦长的影子斜斜落在她脚边,她不动声色轻轻抬腿踩了一下。
后知后觉,跟幼稚鬼待在一起,她也会被传染。
估计苏琪琪这个爱哭鬼最多还能撑一分钟,冷怀素叹口气,刚迈开步,被人拉住。
温景抬了抬下巴。
冷怀素才发现,那边已经散了,但那个教练却朝着他们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冷怀素忽然有点紧张,正忐忑着,刚刚处处刁难她的温景却突然走到她前面,高大的身躯立刻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霍山果然是来骂人的:“你就是司机是吧?你怎么开车的你……”
他发挥还不到两成,被温景拦着往后退了几步。
温景:“消消气。”
“你别拦着我,我非要好好跟她说说。”
温景无奈地笑了笑:“你跟她说也没用。”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煞有介事地说:“她脑子转得慢,估计也听不懂。”
冷怀素:“……?”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霍山听了这无厘头的一句,居然还真跟着温景走了。
苏琪琪走到冷怀素身边时,对着温景抬抬下巴,问:“这帅哥谁啊?姐你认识?”
冷怀素伸出手来拧了拧眉心,仿佛这几分钟的重逢已经耗费她足够多的心神。
“算小时候的玩伴吧。”
“青梅竹马啊?”苏琪琪立刻有了兴趣,双眼放光道。
“就是一弟弟”冷怀素轻笑了声,“爱闹别扭的弟弟。”
他们没有别的事可做了,等着交警来处理。
于是冷怀素坐回车里,暂时将自己与这被黑夜浸润得寒气逼人的世界隔绝开来。
-
交警大队。
冷怀素这边是追尾的那一方,车前盖瘪进去,引擎似乎也出了点问题,发动都有困难。
而听苏琪琪说,对方司机检查后说只是车后备箱被撞瘪,后备箱盖板打不开,不影响行驶。
手续处理完大概已经接近11点,冷怀素今天的拍摄本来就使她体力消耗过大,她此刻困意来袭,甚至有直接开车回申城不找保险公司处理理赔事务的冲动。
苏琪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这边搞定了,现在就是把车留这,等明天保险公司过来处理,公司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说会派人过来,明早我跟你先回申城。”
冷怀素疲倦地眨眨眼,任听苏琪琪安排。
她昏头昏脑地往外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温景似乎走得很急,额前细碎的短发被风吹乱了些,更显少年气。
但他却皱着眉,拉着她的手腕,视线却落在地面上,轻声说了一句:“你永远就只会不告而别吗?”
冷怀素下意识嘀咕:“我哪有不告……”
可却在与温景四目相对时,有些了然。
他看似毫无波澜的眼神下,漆黑的明眸下,是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
她想起来了。
住在林里巷那几年,她经常闯祸,温景没少给她背锅。
红领巾没带拿温景的,反正他总是会多备上一条;试卷考不及格塞进温景书包里,反正他一定会拜托温伯伯多签一个名字;连去温伯伯家吃饭不小心掉了一块肉在地上,她也不用担心到嘴的排骨没了,反正温景一定回把碗里的排骨再夹一块给她。
甚至连冷青岸去世的那一天,她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眼泪一颗颗往下砸,一只小手递过来一颗糖。
温景说:“吃糖,不哭。”
她哭得更凶了,语不成调地跟温景说:“温景,我没有…我没有爸爸了。”
温景也会抬起手来,捏住袖子,擦擦她的脸,告诉她:“没关系,我也没有妈妈。”
你永远不孤单。
可她却在他10岁那年,在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溜冰场溜冰的那天,在温景放学回家之前,离开了林里巷。
此后十二年,再没见过他。
弟弟:受伤修勾.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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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峙(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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