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冀州的九月

临近八月下旬的冀州,已经进入了夏末,夏天来得热烈,走时也毫不留情地带走它的热,于夜晚吹口气,已有点点雾气,适时最难熬的仲夏已溜走,但回忆溜不走。

黑朦的夜笼在天空,是一层薄纱,盖住大多人的梦,孤星低垂在银河并未离去,透过薄纱放出微光,静静辉映着,却没有回光,而这样的美只留给失眠的人。

鹿念看着窗外的天空,和那颗孤星,才有了许久缺失的实感。

月光袭过她的侧脸,透过排排灯杆,被剪成碎影,往事如影随形压在心头,好重好重,重的她不能停止想念。

许多事错过后无法挽回,能填补的只有回忆的沙漏。

鹿念在宾馆里睡不着,起身出门,她心无目的地,但身体不会撒谎,兜兜转转,她还是去了那。

墓碑,落在姜贞羽的墓前,上面没有太多的文字,只有简单的生平,和一张微笑的照片。

鹿念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姜贞羽的死讯的,但也是最后几个之一,她还记得那天的同学聚会,让她想念破碎的再聚。

一个月前,衡水市某高级餐厅里,一个大包间中,男男女女们正拉扯着毕业后的家常,鹿念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抚着脸瞧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却没有发现她。

她向身旁最近的老同学耳语:“这次聚会招呼了多少人?”

“能叫的都叫上了,虽然个别有事不能来,但也有四十多人。”

鹿念望了一眼门口:“已经都到齐了?”

“我看看。”那人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后抬头,“嗯,都到了。”

“哦。”鹿念撑了一下椅子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看着备注为姜贞羽的联系人,上一次消息记录已经是三年前了,鹿念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姜贞羽的主页。

朋友圈不可见,是意料中的结果。

她又点开聊天界面,试探性的发送了一个句号,黑名单并未解除,消息发送失败。

也是,是她自己拒绝了她,说好了再也不联系的,权当她是为了躲自己不来也罢。

鹿念出了洗手间,回了酒席。

一个小时后,能喝酒的大都醉得不成样子,聊天内容也基本上是回忆往事。平常鹿念不喝酒,今天她被硬灌下两杯,思绪已经开始沉降。

不知是谁开的头,聊到了那几个没来的老同学。

“松哥咋没来?”

“哦,他老家有事,回去了,没空。”

“坤坤是不也没来,他咋了?”

“人家在国外混的不错,回来费劲,就推掉了。”

“哦哦。”

这时鹿念仗着酒劲,突然插了一嘴:“姜贞羽呢?”

她的声音不小,夹着因酒劲颤抖的哭腔,整个酒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为什么没来?”鹿念又问了一次。

“鹿念,姜贞羽的事你不知道吗?”

鹿念抬眸:“她的事……什么事?我不知道。”

鹿念心中响起了危险的信号,姜贞羽怎么了?她为什么没来?不是因为不想见自己吗?

心碎只在一霎那。

“她自杀了……”

[2029年6月14日凌晨,在xx小区发现一位从自家公寓五楼阳台坠亡的21岁女性,坠亡的人是住在这栋公寓的姜贞羽,21岁]

鹿念看着这则迟来的新闻,她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但姜贞羽的确是死去了。

生活依然要继续,毕竟她与姜贞羽的关系,因她自己而断。

可是这一切都事与愿违,她们的关系,可能从来都只是她单方面切断了的。

时间来到前天,一个不知名的快递邮寄到了她的手中,鹿念刚刚摆脱自己内心的沉重没多久,没有检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昨天她蹲在地上发愣,恍然间看到了安静在墙角的那个包裹,会是谁寄来的呢?

她打开了。

里面装的是自己熟悉的小东西和……一封她之前没看过的信,告白信,来自姜贞羽的告白信。

墓前,鹿念瘫坐在地上,搅碎了一地黑灰,她把头靠在冰冷的墓碑上,一句又一句的说着她也不知道谁会想起的过往,如果她当时没有拒绝的话……

那些与长片段的孤独掺杂在一起的小碎片的痛苦在搅乱她的脑袋,她忽然很想就这么靠着睡着,好像姜贞羽从未离去,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好冷好冷,可她却觉得温暖。

静谧的夜色无边,暗流的黑暗无痕,回忆的破碎也没有声音……

如果有如果,假如有假如,过去不再是过去,现在也不再是现在,会怎样?

时间的沙漏在逆流……

晨光挑拨着鹿念的睫毛,使她徒然的努力作废,终究只得醒来作罢。

“念念,妈妈给你做了早饭了,起床后记得吃,妈妈还要上班,就留你一个人在家了,不要出去乱转,注意安全。”

“嗯。”鹿念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她揉揉眼睛,才感觉到不对劲。

她昨晚应该在……记忆有些混乱,她似乎感觉有两段记忆纠缠不清,在扰乱着她。

她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的墙壁:“这,怎么可能……”

房间是她住过的样子,但是是只在高中时她住过的房间,上大学后,她就和父母分居了。

她慌张摸向枕旁,却没有找到手机,高中时,她自己的手机总是被父母藏起来。

“该不会是真的……”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电子表,时间显示2024年8月28日,暑期的尽头没变,但是,这是五年前的时间……

她不知道这是否还是梦境的迷惑,她猛捶自己的头,那疼痛却似针刺一般敏感的传来,这怎可能是梦?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她失忆加上表坏了了,那就只可能是她穿越了,回到了高二开学前的假期,而开学时间在,三天后。

“骗人的吧,骗人的!”鹿念又拧了一把脸,确信这是真的后,她眼角的泪终于滑落了。

彼时姜贞羽还不认识鹿念。姜贞羽是冀州本地的,从初中就在冀州中学的附属初中信都上学,而后上了冀中。鹿念是秦皇岛的,高一在秦一中上完,她就转学了,来到了每个优秀学生都“向往”的衡水模式学校,在那之中,冀中是排的上号的。

这房子是鹿母为了鹿念求学买的,其实最后因为疫情也没有用过几次,但谁让鹿杨是个严格的母亲,不放心让女儿自己住宾馆。

鹿念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几个可能藏手机的死角,果然手机就在其中一个里。

她翻了一圈联系人,确定没有姜贞羽后,熟练的打入一段号码,保存了姜贞羽的联系方式,当然她现在不可能打过去。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鹿念从没想到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重来一次要做什么,她还没想好,她可以不去打扰姜贞羽,就不会有了后面的事,上次她拒绝她的时候,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只是把她当作朋友看待,这种事情不发生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鹿念不想这么做,她也说不上来原因,可能她是喜欢姜贞羽的吧?或者只是出于对她死亡的愧欠……

早午的阳光激得人头昏,阳光透过窗纱印在一方书桌,书桌上趴睡的女生面色温润,呼吸伴着半合着的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手臂上。

大概是被光晒得不舒服了,那女生醒了,却在看清自己周围的一切后放大了瞳孔,她不是因为这环境陌生,而是因为这环境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姜贞羽捋了捋发丝,她应该是死了才对,可是……她没有死。

姜贞羽打开时间显示,五年前的八月二十八日,她穿越了。

命运似是在开玩笑,要她重来痛饮这痛苦,可她如何拒绝呢,玩笑当真了,不也挺好?

她敲着手机的外壳,扭头转向那紧锁的门,门框上的缺口磨损大大小小,那是父亲的“杰作”,她苦笑一声,笼中鸟,如何获得自由?

只有遍体鳞伤,付出一切。

至于那只森林里的鹿,还是不要再见为好;她害怕失去,所以没有结果的路,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你不能喜欢我。”

姜贞羽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天鹿念的表情,她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总是那副冷清的面孔,脸上扯一扯笑容都显得假,她听到自己的告白,瞳孔只是微震了一下,而后拒绝自己时从那深邃里再看不出任何波澜。

“以后别再见面了吧。”

被她拉黑的好几次,可能都是她任性吧,姜贞羽哭过也自残过,不过都是在无人的角落里罢了。

姜贞羽绕着及肩的短发,看看窗外的远处,这道题好难,她解不开。

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碎片

学校的天台上。

“呐,你将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鹿念偏头问着姜贞羽。

“我想去海边。”姜贞羽抬起头看着天空,“秦皇岛的海是不是也这么蓝?”

“带你去亲眼看看就会知道了吧。”鹿念垂下头挡在姜贞羽的面前,“我问你想去的地方哦,海边可不算具体的回答。”

“没有什么地方。”姜贞羽吐了吐舌头,“我觉得冀州挺好的。”

“那你就一直在这了?”鹿念有点难以置信,一般来说,在河北长大的孩子,基本都想逃离这里,这无不是个沉重又悲凉的事实。

“那硬要说的话,你想去的地方,都是我想去的地方哦。”姜贞羽手把着栏杆,看着天空道。

“你这回答算是耍赖吧……”鹿念淡淡的看着姜贞羽,说道。

姜贞羽闭上眼睛,笑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的身边,时间界限为永远。

第一本书,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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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冀州的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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