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知“啊?”了一声,但完全被越远不甘心的持续嚷嚷盖过了:“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肌肉男!你这样,我可是要去校务处举报你的!”
“我帮你打水啊,同学。助人为乐,不违反校纪校规吧?”
辛归懒洋洋地撇过头,用不耐烦的侧脸,给了他一个“答复”。
话说得……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同学”这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还有他的眼神……
那副,好像是……“护主恶犬”的表情……
越远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是挑衅。
可是,为什么辛归要挑衅他?
就因为……他刚刚故意阴阳了他几句?
越远挠了挠头,老大平时总说他嘴贱,他已经很收敛了呀,明明都打算不搭理辛归,美滋滋地跟小不知去打水了,怎么这个体育生还这么记仇?
记仇……但主动帮他打热水?
看着那两人显然有些别扭的背影,越远的脸色沉了沉。
看起来,不是冲他来的。
这个辛归……
“助人为乐”?
怕是“别有用心”吧。
聂不知此刻脑子空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辛归……一起往开水房走起来了。
人都要麻了。
不是,这个辛归……到底要闹哪样啊?
聂不知心里其实是有怨气的。
他从来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只不过,没什么人知道。
或许除了他的父母吧。
因为从小就讨厌社交,也同时恐惧“人”,聂不知在父母眼里一直都是“孤僻”的。
但他自己知道,他从来不是孤僻,他只是……恐惧。
有一些,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他很难形容它们是怎么形成的,具体是怎么出现在他的思想里的,但它们就是在那儿了。
读了大学之后,他渐渐理解了,这个或许就是教授们说的“认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比如,他对所有突然看向他、凝视他的目光,都天然带着防备,甚至隐隐生出敌意。
比如,他对所有未知号码的来电、匿名的消息、没有实名制的评论和私信,都充满了“不想看”、“不敢看”的抗拒。
比如,就算辛归在操场帮他脱离了黄毛的骚扰,在他只字不提来加他好友的时候,聂不知也理所当然地把“辛归”这个陌生的名字妖魔化了,本能地就觉得他是带着恶意找来的。
就像……那通骂他的电话。
……
他是一个社恐。
但其实准确地说,他是一个对世界充满恶意的人。
更准确点,他是一个,已经习惯了用“恶意”的眼光,去审视世界,和周围的一切的人。
因为……不安全。
那根植在他心底,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不知为何存在的“不安全感”,让聂不知从小到大,都在逃避与“人”相处。
不接触人,就不会被人伤害。
哪怕那些人并没有带着恶意,他也不敢赌。
把所有的人,都预想为最坏的样子,这样,等对方散发出哪怕一点点善意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失望”,甚至会感到“惊喜”。
而一旦丧失了这样的“预设”,他就会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有可能被“未知”的恶意,伤害到。
要总结的话,也许就是——把人都想得很坏,把事情都想得很糟。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
所以聂不知的内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与他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恶魔。
他的脾气,也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平和”。
情绪稳定只是他的“人设”,而真正的聂不知,只有聂不知本人清楚——他是一个,随时会心态爆炸的人。
比如现在。
如果不是忌惮着辛归的身材……他的确比自己结实一圈,同时又不了解辛归的目的和性格……
因此,为了避免受到未知的伤害,聂不知才选择了沉默,一路跟着他走到开水房。
但在他的心底里,已经无数次对这个人放了狠话——还有一些,不太文明的屏蔽词。
他真的搞不懂,就算是辛归在操场帮了他,又捡到了他的校园卡,他已经道了歉又道了谢,还请他吃了饭,还加了他的好友——对,回去就删了先。
一个小小的人情,到此也该算还完了吧?
还想怎么样呢?
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到宿舍?
为什么还要和他的舍友斗嘴置气?
为什么……还不滚?
聂不知的脸色其实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尽管他竭力在克制内心的阴暗。
他对辛归这个人的“搞不懂”,没有激发他一丝一毫的好奇心,没有让他生出一分“想对他问个究竟”的冲动,反而让他越来越觉得烦躁。
——他最讨厌的,明明就是社交。
尤其是不必要的社交,非他自主选择的社交。
所以,他总是尽量让自己隐没在人群里,他总是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反应平淡,他总是……在所有人热热闹闹的时候,努力成为最没存在感的那一个。
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
他或许偶尔会觉得“孤独”,但他能得到“安全感”。
有了安全感,他觉得孤独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有时候,孤独带来的平静,能让他非常放松,非常享受。
但辛归偏偏打破了这些。
打破了——他努力营造这么久的“人设”,他分明毫无耐心却装作淡定的“性格”,他一直维持在脸上但内心不屑一顾的“礼貌”,他对陌生人恐惧到防备的“耐心”……
所有他的矛盾和伪装,都被辛归在短短一个上午,弄得快要全被戳穿。
想到这里,越想越气,聂不知感到胸口烦闷得已经不堪忍受,他突然停住脚步,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这么乐于助人,就麻烦你打好水送给越远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实他有一肚子更难听的话,但还是选择了忍耐。到这里,他还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希望辛归有点X数,好自为之。
说完,聂不知转头就往回走。
但辛归立刻两大步就挡到了他面前——他个子高,自然步子也很大,聂不知还没走出两米,就又被迫与他面对面了。
中午的开水房附近人来人往,不少学生都来打水,他们这样杵在这里,还是比较显眼的。
更不用提,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女生已经认出了辛归,正在用当事人完全能听见的“悄悄话”吃着瓜:“哎哎哎,你们看,那个是不是辛归啊?”
“啊……真的!!!好帅啊!!!”
“天,真的!手机呢手机呢?我手机呢!?”
“辛归怎么抱着个热水瓶啊?看起来也太反差萌了……”
“就是就是……不愧是我开学就盯上的男人,哼哼。哎你看,他旁边那个是谁?”
“哇!旁边也是个帅哥,我溜过去看看……掩护我一下……”
……
聂不知又一次感到无奈:姐妹们,下次……
算了,没有下次了。
他直直地望向一脸焦急的辛归,语气冷淡:“还有什么事吗?”
“你……生气了?”辛归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脸上也没了刚才挑衅越远时的嚣张,看起来又一次,很像……讨好主人的大狼狗。
聂不知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次,不会再被他套路了。不管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伪装,他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了。
“没有啊。”聂不知还是一样冷淡的态度。
辛归好像有点不信,但他的嘴巴张了张又停住,看起来有话想说,终究是欲言又止。
聂不知没了耐心:“同学,我要回宿舍了,你一直拦着我算什么意思?”
“同学”……
辛归的眸子冷了冷。
聂不知其实是害怕的,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拒绝”或“否定”这件事之所以可怕,并非这些直白的话本身有多么难以启齿,而是他无法判断对面的人,会作何反应。
基因的本能是趋利避害。
如果对生存有利,基因大概率会控制人们去做。相反的,像“与人起冲突”这一类,听起来就有风险,甚至会影响到生存的事,本来就会让人感到害怕。
所以,聂不知此刻在做的,算是个对他的“生存”有挑战的尝试。
不过幸好,这里毕竟是槐大的校园,周围又不断有人经过,他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分析环境,以及——他的习惯,本来就是对一切做最坏的打算。
他在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完全想过了,就算辛归真要跟他在这里起冲突——比如,极端点,上升到要动手的程度,以他们的身材来看,他不可能有一丝丝胜算。
那么就尽量护住自己的软肋。别吃太大的亏就行了。总会被人围观和制止的。
但其实聂不知也评估过,动手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因为辛归虽然举止怪异,但至少没有表现过对他的敌意,也没有任何要用身体天赋欺负他的意思。
所以,聂不知才敢表露出一些心底的不满。
——至少,他不想陪他去打水,也不想继续跟他尬聊了。
如今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辛归到底会不会,如愿让他回去?
“‘同学’……这就是你对我的称呼?”
聂不知看着辛归冷若冰霜的脸,忐忑地等了半天,结果等来了一句这个。
“同学”,有什么问题?他们,不就是……同学么?
聂不知还来不及思考,辛归又追问:“连那个贱嘴乌鸦你都叫了他名字,你却叫我‘同学’?”
……贱嘴乌鸦?
聂不知的双眼疑惑地眨了几下。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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