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治

秦离一脸狐疑,不知是仅是退。然而守在门口的士兵并没有给她选择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那俩人半胁迫式地推进去了。

进去以后,只见主持正在忙着煎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正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靠在墙壁上。他上身裸露,缠着好几圈白色绷带,绷带的外面能看到血迹渗出,一看便伤得极重。

只是方才那声“等等”,听起来中气十足,完全想象不到是这样一个伤者讲出的话。

秦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找我有事?”

赵允戚偏了偏头,看了一眼秦离的方向,然后移开眼神,再度闭眼靠在墙壁上。

“不是你找大师有事吗?”赵允戚缓缓道。

秦离盯着赵允戚看了两眼,点点头:“是的。”

赵允戚:“那还愣着做什么?”

秦离反应过来,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缓缓走到住持面前。

老住持正在专心致志地埋头煎药,听到对边传来的动静,也一直没有分心,似乎听不到一切声响似的。

秦离就这么站在大师跟前,沉默良久。

“大师。”秦离终于开口,与此同时眼圈倏地红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涩然起来。

她竟有些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

说她娘死了吗?

真是荒谬啊。

她一个从小在烟花之地长大的女孩,首次来寺庙拜访,就是说这样的事情。

“施主有何贵干?”住持闻声抬起头,和蔼地笑了笑。

“……您认识这个玉佩吗?”

“哦?”住持老眼昏花,接过玉佩定睛看了看,缓缓道,“这是秦施主的信物。”

秦离轻声问道:“大师,我娘是不是托您保管了什么?”

住持:“不错。秦施主将一木匣留在这里,说是将来会有人拿着她的玉佩来取。施主是要拿走那木匣吗?”

秦离垂下眼眸,拭干眼泪,点点头:“嗯。”

住持未再多言,径直走入庙宇深处,没过多时,捧出一个木匣,看上去沉甸甸的。木匣上布满灰尘,看上去已经密封多年。

秦离接过木匣掂量一二,心里深知这些钱绝对够自己赎身。秦采月早就把她未来的道路打算好了。

思忖片刻,秦离疑惑道:“大师,您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吗?”

住持道:“不知。”

秦离一时间有些哑然。

秦离别开眼,苦涩地笑了笑:“……您为什么要帮我娘?”

她们是揽月楼的人,此生早已受尽白眼,更别说在佛门前有求于人。

住持微微笑道:“我佛慈悲,普度终生。老衲渡人,不问出处。”

“多谢大师相助。”秦离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她由衷道。

“阿弥陀佛。生老病死,时至即行,施主不必过于伤悲。”住持平静道。

秦离见住持点破了自己的遭遇,再也止不住心底的悲恸。

她缓缓蹲下来,埋头到膝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止不住的抽噎。

谁知没过多久,秦离竟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旁的赵允戚睁开眼睛,与跟随左右的郎中对视了一眼。

郎中行礼道:“公子,是否要属下将其赶出去?”

赵允戚看了秦离一眼,摇了摇头。

郎中迟疑片刻,继续道:“听这咳声,此女有疫病之嫌,属下劝公子以自身为重。若不幸染上这病,实难治愈。”

赵允戚沉默半晌道:“你去给她诊治一下吧。”

郎中愣了愣,但见赵允戚一副笃定的神情,没敢多言。

郎中走到秦离跟前,公事公办道:“姑娘,我家公子让我给你诊治一下,还请姑娘起身。”

秦离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郎中一脸淡漠的神情,然后望了一眼远处有伤病在身的年轻男子。

赵允戚此时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模样,就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一样。

秦离没有拒绝,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跟随郎中的指示坐到了简易的榻上。

郎中熟练地搭脉,闭眼,不过一弹指的时间,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

“姑娘现在是染病初期,七日内不治好,将转为痨病。”郎中缓缓道。

“我知道了。”秦离平静道。

“你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来的吗?”郎中问道。

“知道。”秦离垂下眼眸。

也许是看秦离太过镇定,郎中反而疑惑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这个病七日之后,可就永远都治不好了。你可能活不过一月。”

秦离:“我当然知道,我娘就是这么死的。”

郎中深吸一口气:“还望姑娘早做打算。”

秦离:“谢过大夫。”

秦离起身要走,没料赵允戚突然开口道:“能治吗?”

郎中的态度马上毕恭毕敬起来:“回公子,七日内,若服用对症之药,药到病除。七日之后,无药可治。”

赵允戚再问:“你能治吗?”

郎中答道:“能。”

“那你给她治吧。”赵允戚淡淡地说道,甚至没有往秦离的方向看一眼。

秦离眯了眯眼,再次细细打量了赵允戚的背影两眼,心想这是何许人也。

然而就在此时,赵允戚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刹那间撞在一起。

赵允戚的眼眸如一潭平静的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秦离的双眸里,伤痛、绝望、倔强、仇恨,尽在不言中。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被激得亮了爪牙,也再难维持平日的体面。

只消一瞬,秦离便别开了眼。原因无他,她感到自己无所遁形。

郎中有些难以置信,再三确认道:“属下跟随公子出游,所备丹药价值连城,公子真的要……”

赵允戚微微蹙眉,不容置疑道:“无需再多言。”

“是。”郎中欠身,对秦离道,“姑娘请。”

秦离有些发怔,但还是下意识地在郎中的指引下坐回了榻上。

郎中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套银针,仍是那公事公办的语气:“请姑娘去衣。”

太真寺中四座的均是男子,众人各司其职,都在忙着手中的事,但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秦离却毫不在乎,她非常直接地把灰布麻衣全部扯掉,只留下薄如蝉翼的纱制内衣,那是她从揽月楼带出来的贴身衣物。

郎中的业务极其熟练,他二话不说便开始施针,只消几个呼吸,就把秦离扎成了半个筛子。

“别动,等一炷香。如果想咳,也要先忍住。”郎中道。

“嗯。”秦离轻声应了一下,算是听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离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倒不是施针的部位疼痛,而是她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胸中似乎有一股热气要喷薄欲出,越来越抑制不住地想咳。可她静静地忍耐着,愣是一动没动。

一炷香过去,郎中不轻不重地嘀咕了一句:“还挺能忍的。”接着他动作麻利地把银针尽数撤掉,毫无怜香惜玉之态,然后轻飘飘地把一瓶药丢到秦离旁边,不无傲慢道,“这是我们公子赏你的,此药价值连城,用在你身上我都觉得是糟蹋。每日辰时服用一粒,连续五天。”

秦离睁开眼睛,颤抖地伸出手,把药瓶死死地攥进手里,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前几日她感到呼吸有些不畅的时候,已经想过自己早就被母亲传染了。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不去想就不存在。

后来看到秦采月自杀,她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难道还要回揽月楼给他们当摇钱树吗?

她真的受够了。

这个病反而能助她解脱。

至于母亲给她留下的木匣,她打算拿这些钱来给秦采月好好下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听说自己的病还能治愈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有点松了口气。

当活着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哪怕是苟延残喘,她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抓住。

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求生的意识似乎无法被理智掌控,但凡留存渺茫的希望,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踮起脚抓住。

秦离攥着药,扶着墙壁努力站起身来,然后缓缓走到赵允戚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大量这个陌生男子,她刚发现,原来赵允戚年纪不大,清秀的面庞隐隐约约间能看出几分青涩,明明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只是赵允戚话少,作风过于沉稳,再加上一直以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让她误以为早就是个成年男子。

秦离没想很多,她机械地拱手,欠身,然后低眉顺眼又温温软软道:“谢公子救命之恩,秦离会好好报答公子的。”

这是她最熟悉的面具,碎发随着她的倾身滑落,低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乖顺,甚至有几分诱人。秦离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不做表情的时候,人们大约会以为这是个性格温和,连打死一只虫子都要害怕的小女孩吧。

谁也料想不到此人连续在小镇上当了几个月的小偷。

而那颗仿佛堕入冰窖的心,也残存不了多少善念。

“哦?”赵允戚听闻此言,眼神微动:“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他的话冒犯性十足,让人拿捏不住意图。

秦离不卑不亢,漠然道:“若公子愿意,待秦离为母安葬后,愿侍奉公子左右。若公子有其它要求,秦离能满足的,都会一一满足。”

秦离暗示得很明显,她也很冷静,这就是她在揽月楼学到的东西。

此时的秦离,已经把所有身外之物都看开了,至于世俗伦常的约束,早已不是她关心的东西了。

赵允戚抬起头,正视着站在他身前的秦离。

后者的麻衣早已褪去,只穿着贴身的纱衣。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材玲珑有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肆意地散在胸前和身后,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她长得很好看,完美继承了秦采月的容颜,只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缠身疾病,瞧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秦离就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站着,完全不为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感到羞耻。

赵允戚瞧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愧是从揽月楼出来的人。”

此人似乎是嘲讽,但语气十分正经。

秦离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抬眸道:“公子在揽月楼遇见过我吗?”

他怎么知道她是揽月楼的人?秦离心想。

赵允戚点头道:“我确实在那里见过你。”

这样吗?

秦离陷入沉默,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片刻,然而记忆中完全没有赵允戚这号人。

不过她也并没有深究下去,秦离把赵允戚的话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轻佻又放荡地回道:“若是公子不愿收留我,更愿去揽月楼**一度的话,秦离也很乐意为公子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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