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烛火明明灭灭，身穿淡黄色箭袖长裙的女孩一脚踩在凳子上，杏眸红唇，瞧着甚是娇俏可人。
她扭头扫了眼对面挂着的，浑身是血的男子，停下绕在指尖不停转着的飞刀。
“想不到，你这主子养人倒是有一套，都这样了，还不说。”
“哎，要不你告诉告诉我，你主子平常都是怎么训你们的，这么管用，让我也学学，嗯？”
“我，说了……就是云舟。”男人气若悬丝，断断续续的话语间夹杂着吸气声。
女孩神色一凛，抬手就将飞刀扔出，直直插入男子耳朵，惨叫声顿时响起，伴着回音。
“这个回答，不对哦。”
她皱着眉头，招呼旁边的人拿起桌上还在滴血的东西塞进他嘴里，男人抗拒的左右摇头。
“要我说，这就是你主子的不对了，选人嘛，不仅要看这个人的忠诚度，更要看这个人的脑子聪不聪明啊！”
女孩抬手指指脑袋，一脸无辜的起身走进他，铁链剧烈颤动的声响，盖住沉重的呜呜声。
“你当我挽月和你一样傻啊，我可是都听见了，你几乎句句都有漏洞，还在这装。”
挽月忽然停下，扭身拂过桌上形状各异的金属，她安静下来，直勾勾盯着它们，像是在欣赏园中她最中意的那几枝花。
挑到一朵开得最旺的，她双眼发亮如获珍宝般捧起，指腹顺着曲线一低一高，掠过弯曲锋利的刃边，已然沉溺其中。
蓦地，她转身一把将刀插进眼前人腹中，手腕扭转，可爱圆润的杏眸下压，透着狠戾。
“谁给你的胆子，啊？！”
男子身体弓起不停抽搐，牵引着铁链狂动，泪水滑落，冲淡脸上的血色。
挽月松手，面上梨涡浅浅，“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吧，最简单的一个，你后悔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挽月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凑近他，慢慢拔下他耳上的飞刀，男人痛得脑袋不停向后磕砸在墙上，却喊不出声。
“一个有儿子怕死的人怎么会随身带着立即毙命的药丸啊，下辈子要记得把东西藏好哦～”
……
“殿下，那个小厮八成是个死侍，问不出话来。”
砚霜拿起金丝凤鸾钗，插入卓妍发髻，末端垂下的珊瑚石随动作轻轻摇晃，更衬得镜中人明媚华贵。
是她之前想得简单了。
第一次换药的人死无对证，第二个又宁死不屈，这云舟恐怕并不是他们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只是用来当靶子的，李家可能在他们的计划里也只是一只随时可以揪出来的替罪羊。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卓妍想起昨夜那小厮的表现。
或许……云舟知道些什么，只是某个环节出了岔子。
那现在，他在这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殿下，都已收拾妥当，咱们可以出发了。”
卓妍扶了扶比往日尤其沉的脑袋，张开双臂让砚霜和青涟给她披上外袍。
宫中所穿的常服较平日里的更为繁琐华丽，平常她在府里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感觉热了，外面只罩个纱衣也成，然而入宫就要遵循宫廷礼仪规定，基本上全都是广袖拖地长袍，虽然看起来是很华丽有气势，但这走起路来是真有点不方便，拖沓不说还沉。
卓妍拽开险些踩在脚底的衣摆，“青涟，你就在府里等我回来，期间要多留意他们的动静。”
“嗯，殿下放心入宫吧，奴婢会打理好的。”正在给卓妍整理衣冠的青涟低头，语气温柔，“揽月在门口等着殿下呢，有她保护您，奴婢也放心些。”
丹红色织金云纹锦袍上，鸾鸟展翅衔缠枝莲，行走时随步伐翻动，栩栩如生若有流光，裙身织有暗金云纹，收腰抹胸的襦裙包裹住她柔美成熟的身躯，却又半遮半掩呼之欲出，给正式庄重的朝服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加上披帛后，卓妍的双手不自觉相交于腹前，防止它掉下去。
别的不说，这东西能自动约束仪态哈。
咦，那是……楚清和？
正准备走出殿门的卓妍远远看见一身白衣的楚清和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罚站。
青涟眯眼，笑得一脸莫名：“殿下，楚公子在这儿等了有好一会了，也不叫人通传，就在门口等着。”
卓妍缓步走到他面前，尾音上扬，带着逗弄的调子：
“怎么，小清和舍不得本宫了？”
楚清和眼神躲闪，目光下移，又像被烫到般赶紧移开。
“怎么不正眼瞧本宫，嗯？”
卓妍脑中闪过几句台词，轻轻笑出声，给楚清和笑得双耳通红，在日光下透着粉，随着她上前的脚步连连后退，眼睫颤个不停。
细长白嫩的双手揽住他就往怀里带，身体的碰撞让他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
她感觉，她好像听到楚清和的心跳声了。
卓妍顺手在他腰腹处捏了捏，柔软的触感让她生出逗弄之意。
她微微踮脚假装要偷袭他泛红鲜嫩的脸蛋，没想到这时他突然转过头来，没来得及躲开的的卓妍正好轻点在他饱满温凉的唇上。
好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一触即分，卓妍抬眼瞪他，准备松手。
楚清和连忙握着她的手就往衣服里钻。
“哎！”
卓妍回头快速扫了一圈，还好，她们都低头了，没看。
卓妍凑近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怎么这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流氓呢。
她就不该和一个能当着她的面脱自己衣服的人说理，她感觉要不是这儿有这么多人，他还能再脱一次。
楚清和急切地拉着她的手在衣服里滑动，本来只是想让她变开心，不要生气了，可现在他想要更多，他想无时无刻不跟她在一起。
他想让她触碰他的每一处，好像这样能证明些什么。
“清和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卓妍一边轻声哄他，一边用力收回自己的手。
他自以为已经消化掉的情绪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点燃了，连同他的整个人，一起被吞噬殆尽。
他好像又发病了。
他看见她露出了和别人一样的害怕表情，感受到了她不愿留下的抵触。
呃呃啊啊的字节控制不住的从他嘴里蹦出来。
他知道这一定很难听，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也想和她说话，像正常人一样，只和她说话。
楚清和眉头蹙起，眼尾通红，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直直锁定她，一个劲的摇头。
他就知道，他早该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杀了她的，他如此恶毒的想着。
他就不该一次次心软的……
很快到底是多快？！回来是不是又要再过两年才能想起他？！
——她一定会把他忘了的！和他们一样！
不要留他一个人，好吗……
卓妍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搞懵了，手忙脚乱地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手还抽不出来。
她就是闲的，非要过来逗他，就图那一时的高兴，你看看，现在摊上事了吧。
卓妍抬起空着的一只手，左右来回倒腾给他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急的卓妍只能抽空在楚清和身上擦擦，又赶紧抬起来继续给他抹眼泪。
楚清和竭力遏制住自己浑身颤栗的身体，想要张嘴说话，嗓子却下意识发紧，他只能干呕。
可他不想放弃，他不想离开她，他不想被丢下，他会受不了的……
楚清和突然抬起手用力捶打自己胸口，卓妍想要阻止他，却对上他哀求的眼神。
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她有好几次都想说服自己，算了，带上他去吧，可最终她还是狠下心来，用力推开他：
“楚清和，本宫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楚清和顿时僵在原地。
对上他震惊脆弱的眼神，卓妍说不出再多的重话，只轻轻留下句：
“回去吧。”
便转身走了。
好在他没有追上来，听见身后远去的急促脚步声，卓妍猜他该是气的不轻吧。
等回来再好好哄他吧，他想要什么都行，想离开也行。
挽月一脸八卦的看向砚霜，后者没分给她半点眼神，她撇撇嘴又扭头去看青涟，两人视线相对，眉毛一挑，走到角落里说悄悄话去了。
了解完情况的挽月走到卓妍身旁，笑眼盈盈，看起来是个甜美可爱的大眼萌妹，说出的话确是让人嘴角直抽：
“殿下，您要是怕楚公子想和您一起入宫，奴婢就把他送去咱们云明司里待着去，他要是不听话想跑出来，就给他喂迷药睡一觉不就好了，保准他不会出来打扰到殿下的。”
“如果他总是想出来呢？”
挽月一脸嫌弃的扫了眼青涟：
“那就再喂啊，喂到殿下回来，正好还能杜绝他出危险。”
青涟点头佩服，“哇，你不怕把人喂死啊？”
“啊，吃半个月迷药就死啦？！”
她回头看向卓妍，嫌弃都写在脸上：
“殿下，那这人也太弱了吧，会不好用的。”
卓妍面上不显，但内心也是有点赞同。
“不是，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知道的这些？！”
“喂，我已经十七了，哪里小了！”
“长得矮……哎不能动粗，不能欺负我不会武功啊，喂！”
砚霜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后，拎着挽月走到卓妍身旁，成功解救一直单方面挨打的青涟。
“殿下，可以启程了。”
一行人走出长公主府，卓妍抬眸深呼吸一口，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出这里。
街上几乎空荡荡的，只偶尔经过几个仆从打扮的人，步履匆匆，应该是急着完成主人家吩咐的事。
卓妍被砚霜扶着上了马车，后面跟着的两个侍女将她的大裙摆收进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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