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梅还要去买些饴糖果子,催着两个小的自个儿去玩玩。
煜哥儿就显得十分兴奋了,他拉着何涟便走,何涟还纳闷,怎今日煜哥儿这般欢喜?
“煜哥儿,上哪儿去啊?”
煜哥儿道:“去上回那家铺子啊,我攒够三百文啦!”
何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三百文,煜哥儿见他疑惑,又道:“诶呀!我前头不是应了小叔了吗?去买那个三百文的毛领子。”
“你还记着这事呢?”
煜哥儿小脸皱起来,说道:“怎不记得!我煜哥儿可是发了誓的,到时小叔你就围着这毛领子在村里到处转悠,出出威风!”
何涟被他逗得不成,哈哈笑道:“真是多谢我们煜哥儿了,不过那三百文的毛领子实在是昂贵,你还是把银钱攒起来吧。”
煜哥儿却不听,说什么都要拉着何涟去买,何涟不想花一个小辈的银钱,但是煜哥儿又很想给他买。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最后何涟想了个仄中的法子,一人出一半的银钱,凑够三百文。
煜哥儿还是有些不愿:“那怎么成呢,我都攒好了,哪里能让小叔你花钱。”
他小叔平日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穿的用的都紧着他,对他是最好的,现在他攒了些银钱,虽然是不多,但怎么也能孝敬孝敬他小叔了。
“你不依?那我可不要咯?”
“诶别别别!我依你还不成吗?就一人一半银钱。”
煜哥儿实在是怕何涟最后不肯要了,只得快快拉着他往铺子里冲,等心满意足的拿着那狐狸毛领子出来,这才安心了。
煜哥儿比何涟还要迫不及待:“小叔你快围上吧!”
何涟道:“等年节到了再围。”
煜哥儿想了想,也成。
这才欢喜了,跟着何涟在集上买好吃的,看人街边上舞龙,好不热闹。
*
这头的路青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离琅州越来越近了。
天气雾蒙蒙的有些阴雨,路青身上披着斗篷,背后还背着他的长刀,头上戴着斗笠,骑在马上疾行。
马车速度没有路青骑马快,只得远远的跟在后面,路青跑出一段路便会停下等马车赶上来。
马车上的王大王二两兄弟见路青心急,便道:“大人,约莫还有两三日便能到地方了。”
路青应了声,心中期待更盛。
回琅州这一路,只要在府城小镇这些地方落脚,路青总要去逛上一逛,置办一些哥儿会喜爱的物什,马车上都塞满了,路青的马背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油纸袋子,里头都是路青买的东西。
后头马车实在是装不下了,路青又置办了一辆,把东西都搬一些到另一辆马车上去,这样脚程才快了些。
邻近琅州,这段路上都没有什么城镇,路青不想绕远路耽搁时间,天都黑透了才在行径路上找到一户人家落脚。
那户人家在村子的边上,挨近了大路这头,屋主人见他们三个大汉,心里头还有些发怵,特别是路青,人长得高大不说,身后还背着把长刀,气势更是唬人。
车夫王大和他弟弟王二上前同屋主人交涉,见面先行了个拱手礼,这才笑呵呵道:“打搅了老伯,我们三人要上琅州去,天色也晚了,没法子赶路,想在老伯你屋里头歇息一晚,你看成吗?”
说罢,王二便从袖口处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那老伯,老伯原先还怕路青三人是歹人,不想留宿他们的。
但又见王二递过来的银子,顿时便喜笑颜开起来,歹人断不会留宿还给他这许多的银钱使。
老伯欢喜的接过那银子,忙道:“三位快里头请。”
说罢又转身去喊里屋的妻子和儿夫郎出来烧点儿饭菜。
老伯家里头的空屋子就一间,路青和王大两兄弟挤在一起住,也许是近乡情怯的原因,路青晚上一直睡不着,干熬着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大早,路青他们在老伯家里吃了早饭便又早早出发了。
今日天气正好,何涟背着锄头准备去菜地里翻两块地来种些菜,琅州在南边,就算是冬日里树木的枝叶也没有发黄掉落,路边植被在寒冷的冬日也依旧鲜活翠绿。
田埂上和田野里都开着一簇簇小小的黄花,连绵了一片又一片,年节临近,天气也暖和了很多。
自从上回踢了赵东几脚后,他再也没有在何涟跟前出现过,这让何涟偷偷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还挺担心的,怕赵东找上门来算账。
地里头杂草多,何涟先拿锄头把地重新翻了一遍,然后才细细的清除那些锄起来的杂草。
光断了根是没用的,没两天就会重新在泥土里扎根发芽,何涟把它们都丢到了田埂上生长。
清理完杂草,何涟拿锄头锄出一个个小土坑,再把之前从菜地里挑着拔出来的菜秧一颗颗放进小土坑里,最后再拿锄头把土填上就差不多了。
刚种下的菜秧是很脆弱的,何涟拿木桶去河里提了一桶水,一一浇到刚种下菜秧的土坑上。
等两天过去,菜秧就能适应新土地然后生根发芽了。
何涟还在地里头忙活,田埂那头便有个婶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神情还十分焦急,隔老远便高声大喊:“涟哥儿——!”
何涟听见声音后直起身来向那婶子看去,问道:“钱婶,怎么了?”
“出事了!出事了涟哥儿,你大哥他被人抬回来了,你快回家去瞧瞧吧!”
何涟脑袋一懵,急忙问道:“什么?什么抬回来?我大哥怎么了?”
来不及等钱婶解释,何涟锄头也不要了,急急忙忙往回跑。
刚到家门口,何涟便能听见屋里他嫂子的哭声,院子里头还围了好几个人,连村长也在。
几个叔伯见何涟回来,脸色都是不忍,村长坐在院子廊檐处的板凳上,嘴里正抽着旱烟。
“小叔!”
煜哥儿从里屋哭着跑出来,他两只眼睛哭得通红,见到何涟就像见着了主心骨一般,抱住何涟哭得不能自已。
何涟拉着煜哥儿往里头走,他嫂子正在屋里哭,何涟走进去,便看见何大鹏躺在床上,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正拿草药往何大鹏血肉模糊的大腿上敷。
林月梅见何涟回来,忙擦干了眼泪,何涟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何大鹏,问道:“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月梅拉着何涟到外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道:“你大哥他在镇子上做工,回来时在街上不慎被富贵人家受了惊吓的马踩断了腿,那家人直接让人给抬回来了,也不给医治……”
现在何大鹏的伤势很严重,村长已经让人去镇上找大夫来了,现在只能请村里的赤脚大夫先把血止住。
何涟面色焦急:“他们怎么能这样!”
村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那户人家里有权有势,跟府城那边的大官有关系,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哪里斗得过啊!只能是吃下这闷亏。”
对那些有钱有权的官宦人家来说,平头老百姓的命根本不值一提,何大鹏腿被踩断了,人家府中管事就赔了五两银子,便差遣了几个壮丁把何大鹏抬了回来。
后头直接撇的一干二净,,上门去闹也没用,那些达官贵人府上都是家丁奴仆,一人一棍子都能把他们打死。
何涟不死心:“那就这么算了吗?我要去县城报官!我不信县老爷还治不了他们。”
乡里的平头百姓哪里敢去报官,除了来收赋税的衙役,就连村长也没见过官老爷,大家一听何涟要去报官,心中都是下意识的害怕。
就连林月梅都急忙拉住何涟的手臂:“涟哥儿别去,你一个小哥儿,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啊……”
林月梅两眼哭得红肿,自己丈夫遭了这无妄之灾,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腿断了都是轻的,怕只怕何大鹏会因此丧命。
何涟一个小哥儿去告官,就得先打十个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一个小哥儿,哪里能捱得住十个板子啊!
而且村长也说了,那户人家上头有关系,官官相护,那县城的官老爷未必肯帮他们申冤,只怕到时候涟哥儿没能讨回公道不说,自己也落不了好。
一时之间何涟也心力交瘁,他见林月梅和煜哥儿哭得不成,只得忍住内心的酸楚,安慰道:“嫂子,我不去,咱们先把大哥的伤势稳定下来。”
过了半个时辰,村长的儿子方武终于回来了,牛车上还拉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那正是村长的老丈人,容哥儿的外祖父。
容哥儿也在牛车上,今日一早他便到镇上医馆去帮忙了,结果晌午刚过,就见着他大哥驾着牛车火急火燎的找外祖父,说是要回村里去救命。
容哥儿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涟哥儿家里出事了,他也没心思在医馆里头帮忙了,心里急得不成,坐上他大哥驾着的牛车一路回了村。
容哥儿的外祖父是镇上医馆的老大夫,医术要比村里的赤脚大夫好多了,村长急忙将人带了进去,林月梅心中担忧,也跟着进了里屋。
“涟哥儿,你还好吗?”
容哥儿见何涟面色苍白,显然他大哥的事让他很受打击。
何涟眼睛也哭得发红,但是不敢哭出声,怕他嫂子和煜哥儿见了难受。
见容哥儿过来,何涟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对他摇了摇头,现在他们只能等着,等容哥儿的外祖父诊治出结果。
几个平日里跟他们家关系比较亲近的叔伯都来了,坐在院子里,没人有心思唠嗑,都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期间何涟按着大夫的嘱咐,一直在灶屋里头烧水,他嫂子拿着木盆出来接了好几趟热水,换出来的水都是血红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煜哥儿跟何涟坐在灶台前的小凳子上,煜哥儿哭得声音都哑了,他低声问道:“小叔,爹会死吗?”
何涟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哽咽道:“浑说什么,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何大鹏比何涟大很多,何涟是父母的老来子,他们在何涟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一直都是何大鹏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着他。
一直到嫂子嫁过来,那时候的何涟心中还害怕,怕哥哥娶的媳妇儿不喜爱他,怕被苛待,所以总是谨小慎微的看林月梅的眼色。
但是林月梅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她见何涟年幼无父无母,跟着一个大哥长大,心中只觉得何涟这个小娃儿可怜。
汉子哪里会有多细心,尽管何大鹏也很爱护这个弟弟。
但是养孩子也是糙得不成,小时候的何涟长得可爱,却被何大鹏养得邋里邋遢的,他要外出做工,家里便只剩下何涟一个几岁的小娃儿在家。
有时拖邻居婶子照看照看,更多的时候是何涟自个儿待着,自己去河边洗衣裳。何大鹏做工回家时天都黑了,知道大哥挣钱不容易,何涟等着他大哥回家,连油灯都不舍得点。
就一个小娃儿坐在黑漆漆的堂屋里头,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渗得慌。
好在后头林月梅嫁过来了,家里有人照顾着何涟,林月梅见他小,又可怜,便也更疼爱他,从小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即使后来煜哥儿出生了,林月梅也不曾厚此薄彼。
在何涟心里,大哥和嫂子,都是很重要的人,他不想他大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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