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这一日,正是春盛时。
干枯了一整个冬季的桃树卯足了劲儿的发出新芽,春风一吹,便开出点点粉嫩的娇艳颜色。
稻花村很多桃树,一到春天,那春雨一下,桃树便开花了。
一簇一簇的颜色,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一大早上何家便开始忙活了起来,邻里们都来帮忙了,村里人都这样,哪家有喜事儿都会来帮一把。
何涟这一日不能跟路青见面,新人要避嫌。
容哥儿昨夜都是在何涟屋里睡下的,一早起来便催促着何涟梳妆打扮。
外头院子里吵嚷得厉害,昨儿个夜里路青和方武他们已经把猎到的那头野猪杀好了,正好用来做今日的席面。
林月梅像个陀螺一般在院子里外忙活,烧热水杀鸡洗碗。
大娘婶子们在这边干活闲唠嗑,路青那边大宅子里汉子们开始摆起了桌椅。
这边地方大,也坐的开,路青跟何大鹏商量了一下,索性两家离得也近,只在宅子这边摆酒便成,席面搭锅做吃食啥的就在何家院子里。
村里一有喜事儿,最热闹的还属村里的小娃儿,有肉菜吃不说,还能领到喜糖和喜钱。
何涟跟容哥儿正在里屋捣鼓那身新嫁衣呢,钱婶端着个盆进来了。
“诶呦,咋还没穿好衣裳哩?年轻人手脚麻利些。”
钱婶是急性子,见容哥儿帮着捣鼓还耽搁了半天,忙快走两步帮着何涟把衣裳穿好了。
这嫁衣是钱婶跟林月梅两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针脚扎实,绣得也好。
红红火火的料子,衬上金线绣的花样儿,看着人都精神了不少。
容哥儿立即夸赞道:“这嫁衣真漂亮,以后我要是成亲了,也央钱婶和林大嫂给我绣一件。”
他这话赞得钱婶哈哈大笑:“没个正经的,小哥儿说这话也不害臊?”
容哥儿一点不觉得有啥害臊的,振振有词道:“有啥可害臊的?我爹娘都开始给我相看人家了。”
钱婶便道:“成,也给你绣一件,现在可瞧好了,今儿个是涟哥儿大喜的日子,你学学,到时候了不出错。”
何涟穿上红嫁衣,钱婶把那腰封一系,何涟纤细柔韧的腰肢便被勒了出来。
哥儿出嫁不似女娘要盖红盖头,钱婶从盆里拿出一柄绣着金凤花样儿的团扇递给何涟。
嘱咐道:“涟哥儿拿着,到时辰出门了便拿扇子挡着点儿脸,别让路青瞧见了。”
何涟点头应了一声,手里攥着扇子,心里紧张得不成。
容哥儿瞧出来他的忐忑,调笑道:“涟哥儿,平日里都不见你慌过神,今儿个倒是头一遭了。”
何涟拿团扇敲他胳膊:“去,今儿个是啥日子,我能不紧张吗?”
“是大喜的日子,诶呦,往后都不是小哥儿了,该是夫郎了。”
有容哥儿在这里跟他插科打诨的,何涟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以往都是见别家的哥儿女娘出嫁,今日轮到他了,方知其中滋味。
自那日路青猎了野猪回来后,路青就跟他说成亲前先不要见面了,因着村里人都说,新人成亲那几日最好是不要碰着面。
免得看没了福气,成亲后日子不顺遂啥的。
路青自是不信这些,但转念一想他一定要和涟哥儿和和美美的一辈子,他没福气不要紧,可不能让涟哥儿没了福气。
便也耐下了性子,熬着两日没见过何涟了。
何涟平日里也不怎么爱涂脂抹粉,容哥儿便只给他上了些口脂,何涟本就生得好,这样一打扮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容哥儿道:“涟哥儿,你平日里真该多涂些口脂,多俊啊,真是便宜路青那小子了。”
钱婶站在身后给何涟束发,闻言也附和了一句:“说的是,涟哥儿你生的好,就该多打扮打扮。”
之前村里的那股子嚼何涟舌根子的歪风邪气也少了,面上都不说,私底下便不知道了。
但也不难看出村里有那么几户人家,对路青可是虎视眈眈的。
路青样貌长得如何自是不必说,更何况还有银钱。
真是十里八乡的打着灯笼也难找,都寻思着路青能瞧上自家的哥儿女娘,好叫他们捞得些油水。
钱婶最是不耻这般行径的,枉为人父母,光想着好处,心里没一点儿惦记着自己孩子的。
哪家的好人能让自个儿的哥儿女儿上门去给人做小的?
但她也不好明着说了,只得嘱咐着何涟多多打扮,他如今年华正盛,两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万万不能让那些个腌臜心思的钻了空子。
他们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得何涟都不好意思了。
他脸上被容哥儿扑了些粉,一害臊,一张嫩白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啊,我平日里要做活儿的,打扮起来不方便。”
容哥儿道:“做啥活儿啊,让你家路青做就成了,他一身力气呢,成了你相公,更是有道理去使唤他了。”
这话说的,钱婶也乐了:“容哥儿,你这好能说会道一张巧嘴,往后嫁了人,爹娘都不愁你在夫家受气喽。”
容哥儿得意,道:“那是,他要是敢给我气受,我唾沫星子都淹死他!”
钱婶催促道:“成了成了,别贫嘴了,把那发冠拿过来,收拾收拾差不多了,别耽误了吉时。”
容哥儿应了一声,把桌子上的发冠小心翼翼的捧起来,钱婶手巧,束发也好看,戴上这男子发冠更是好看。
容哥儿不禁艳羡道:“这发冠是金子做的吧?真好看啊!”
何涟身上摸了摸头顶戴着的发冠,回道:“嗯,路青带回来的,说是京都的哥儿出嫁都戴这样式的头冠。”
那发冠做工华美,镂后雕花镶还镶嵌着玉石,两侧坠着金步摇,一晃便丁零当啷的响。
配着这一身大红的喜服,就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哥儿。
钱婶欣慰道:“路青有心了,他当真是疼你。”
她拿起一旁的雄黄酒,毛笔蘸了蘸,点在何涟眉心的哥儿痣上。
“保佑咱们涟哥儿往后日子和和美美的,子嗣绵延,平安顺遂。”
钱婶一把年纪的过来人了,看得也比旁人清楚。
心悦一人便是觉得亏欠良多,世上的奇珍异宝,只要有的,能拿得到手的。
便都想着要捧到心爱的人儿跟前,能得一张爱人欢欣雀跃的笑脸,那便是万两黄金也难能企及的存在。
路青爱重涟哥儿的心意他们都看在眼里,一对苦等多年的眷侣,终于要终成眷属了。
钱婶又从外头端进来两碗热腾腾的面,说道:“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别饿坏了。”
这头大宅子里的路青也很紧张,他换好了喜服,平日里路青鲜少穿这般鲜亮的衣裳,还有些不习惯。
他生的丰神俊朗,一身红衣更是俊俏,外头的迎亲队伍已经开始敲敲打打了。
锣鼓鞭炮不绝于耳。
方武和几个汉子从外头走进来,催促道:“路青,吉时到了,快些出发吧,别耽搁了。”
几个还没娶亲的汉子都是羡慕,忍不住赞道:“路哥这新郎官真俊啊!”
煜哥儿也从外头跑进来,大声嚷嚷道:“青叔!我娘说可以过去迎亲了!”
他脖子上还挂俩小个的擦,一打起来蹭蹭响。
早上起来的煜哥儿跟打了鸡血似得,两头跑,时不时给两边递个话儿,忙得不成。
路青理了理衣领子,深深呼出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出门去。
这一日他盼了许多年,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六人抬的大花轿,路青骑在高头大马上,着一身大红喜服,头戴玉冠。
比那御街打马的状元郎也不差。
迎亲队伍绕着村子转了一圈,跟了一大片的人,有随行迎亲的婶子向四周抛撒喜糖和喜钱。
小娃儿接得最是欢喜。
煜哥儿也跟在迎亲队伍里,拿着他那对小擦,打得起劲儿。
也没人去管一个小哥儿能不能这样跟着汉子干这活儿,路青是不在意,小孩子想咋玩就咋玩,开心便成了。
煜哥儿手急眼快的从地上捞起两颗红纸包着的喜糖,递给一边的刘睿。
他笑嘻嘻的,全然不似个哥儿。
“给你,我手快捡的。”
刘睿看他一眼,并没有接,只是沉默不语的举着仪仗,跟着队伍向前。
见他不搭理自己,煜哥儿又道:“这是我前几日跟我娘一起到镇上采买的喜糖,可好吃了。”
刘睿怕他跟自己说太多话引得别人误会,只好空出一只手接过了喜糖。
“多谢。”
煜哥儿乐了,诶呦,个小矮子还会文绉绉的说多谢呢?真有意思。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终于是到了何家。
容哥儿老早就在门前候着了,见人来了,他忙跑回了屋里。
林月梅也搀扶着何大鹏,一大群人等在院门前。
容哥儿火急火燎的跑回里屋,何涟见他这般,自己心里也更加紧张起来,忙问道:“来了吗?”
“来了来了!就在外头呢!”
何涟记着钱婶的话呢,忙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急的额上都冒汗了:“怎么办怎么办!容哥儿,我心口砰砰跳得厉害。”
容哥儿也是头一回闺中好友出嫁,他也急,但还是安抚道:“莫慌,我、我先出去瞧瞧。”
外头一群嫂子阿叔拦着呢,不让新郎官进门迎夫郎。
钱婶最是起劲,她笑道:“路青,涟哥儿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娃儿,往后你可须得爱重他。”
路青郑重行了一礼,道:“路青定会事事以涟哥儿为先,爱重他一生一世。”
他这话说的和读书人一般,乡下人哪里听过这些,都夸路青真是有文采,不愧是在京都回来的汉子。
哥儿女娘听了都艳羡,一生一世这般的承诺,已是叫人心动不已。
有阿叔起哄道:“往后的银钱攥在谁的手里?管家又是谁来啊?”
路青一一答了:“自然是涟哥儿。”
外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里屋的何涟都听见了,深怕外头婶子阿叔为难了路青。
但是新夫郎又不能急吼吼的跑出去,那样会让人笑话的,何涟只得坐在屋里干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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