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鹏在家里呆了两天便回镇上做工去了。
冬日里要做的活儿不多,南方冬日雨水也多,只要一下雨便十分寒冷,人也变得懒洋洋的,手脚都冷冰冰的十分僵硬。
何涟就每日领着煜哥儿上后山挖冬笋,摘菌子,偶尔何涟也会往深处走一走,去摘一些花田里头养殖的花卉回来做香露。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除了赵东时不时要到他跟前碍眼以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涟这些年攒的银钱也有七八两了,虽然上京少了些,但是省吃俭用应当是足够了。
等过了年,他便去京都寻路青去,随他是在那富贵地方娶妻生子了还是如何,他只要路青一句话,好断了自己这许多年的念想。
冬至过去,再过不久就是年节了,家家户户都在上山挖冬笋和捡菌子,尽量多攒些银钱好过年。
何涟日日领着煜哥儿往后山窜,他们去得早,手脚也利索,挖得也比别人多些。
一些婶子见他们日日背着大半竹筐冬笋下山,多多少少有些眼红,有些碎嘴子的还在何涟背后嘀咕。
说何涟全当这后山里头的冬笋是自己家里头的一般了,紧着自个儿挖,他们挖得多了,别人家就没得挖了。
但这后山的笋子本来就是谁都能挖的,他们挖得少无非就是来得晚,手脚也没年轻人利索,便指责着别人挖得多,全然是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何涟也懒得去理会这些碎嘴子的,争执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多挖几根笋子。
这日天色正好,家里头攒的络子香囊也够了,正好拿去镇上铺子卖了,再拿冬笋去集市上摆摊卖些银钱。
这回何涟没带煜哥儿,他一早起来便背上竹篓子,同林月梅道:“嫂子,我上镇上去了,晌午便不回来吃了。”
“诶,涟哥儿你路上慢着点走,晌午搁镇上吃点儿好的,别饿着自己。”
“知道了嫂子,我走了。”
林月梅站在院子前头看着远去的何涟,心中满是欣慰。
诶,他们家涟哥儿真是顶好的,都是这挨千刀的路青!平白耽误他们涟哥儿的前程。
早上的日头不烈,何涟刚到村口,背后就有人在喊他,何涟心里没来由猛跳了一下,深怕是赵东。
来人跑得近了,何涟才反应过来,他惊喜的回身,看着同样背着竹筐过来的宁哥儿。
“容哥儿,你几时回来的?”
“昨儿个回来的,下大雨淋了我一身。”
方甯容是何涟在村子里头为数不多的好友,前几日去镇子上了,不在村子里,他爹是村长,外祖父也在镇上开了家医馆。
容哥儿时不时便会到镇子上的医馆里头帮忙打下手,何涟也是有几日不曾见他了。
两人激动的手拉着手,容哥儿比他小几岁,家里人已经开始为他相看好人家了。
他昨日刚到家,也听他爹提起了王地主前几日让媒婆上门提亲这事。
“呸,这王有胜真是没脸没皮了。”
容哥儿十分气愤,两个小哥儿并肩走在去镇子的路上,何涟看容哥儿义愤填膺的模样,比他自己还要生气。
他笑道:“别气了,我这不是没应嘛。”
“亏是没应!”
何涟笑着摆手道:“不会应的,你放心吧。”
二人一路进了桃花镇,容哥儿要去外祖父的医馆,何涟打算先去把笋子卖了。
“涟哥儿,晚些时辰你来医馆找我一块儿回去哦!”
何涟站在医馆前跟容哥儿挥手,应承道:“知道了,晚些时候我就来。”
何涟告别了容哥儿,便向着集市走去,他按照惯例给管事的交了摆摊的银钱,进里头时还遇上了几个同村的哥儿。
其中一个就是刘家的枫哥儿,他跟何涟向来是不对付的,何涟见了也没理他,用不着上跟前自讨没趣。
枫哥儿也见着何涟了,下巴昂得老高,只恨不能用鼻孔看人。
何涟走得离枫哥儿他们远一些摆摊卖冬笋,免得相看两厌。
今个儿没下雨,日头出来了,倒是没之前那样冷了,大中午何涟两颊被日头晒得通红。
因着这几日上后山挖笋子的人多了,集市上卖冬笋和菌子的人便也多了,何涟卖到戌时才收摊。
急忙收拾东西到铺子里头把络子香囊卖了,铺子里的伙计见是何涟来了,笑道:“涟哥儿,今儿个怎这样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何涟擦擦额头的汗,笑道:“在集市上卖笋子呢,便晚了些,小哥你见谅。”
“嗐!哪里的话,左右咱们铺子也没有那么快关门,来来,掌柜的都交代了,还按之前的价钱收。”
何涟点点头,跟着伙计进铺子里头,从背篓里拿出个布包,里头都是这半个月来何涟和林月梅,煜哥儿三人绣的香囊和络子。
一个络子七文钱,香囊价钱贵些,十三文钱一个,何涟他们拢共打了十个络子,香囊绣工繁琐些,只做了八个,一百七十四文。
伙计一一清点了银钱交到何涟手头上,何涟再数一遍,核算银钱后便跟伙计道别离开了铺子。
容哥儿说晚些时辰便去找他,何涟看了看头顶快要西斜的日头,估摸着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何涟急忙快步向医馆的方向走去,已经戌时,镇上来卖东西的人都在往回走了,路过东街人最多的地方时,何涟远远便瞧见了有人在围观什么东西。
何涟不是爱瞧热闹的人,本想着直接走的,可是路过的时候一打眼,便瞧见了路边跪着的一个小哥儿。
那小哥儿十七八的年纪,衣着褴褛,瘦得不成样子,头发干燥枯黄,只有脸颊边上的一枚哥儿痣算得上鲜艳。
小哥儿低着头跪在那里,好不可怜,他身旁还用草席子裹着个人,身前木板上写着卖身葬父,十两银子。
何涟缓慢停住了前进脚步,脸上露出不忍,如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断不会卖了自己去葬父亲的。
可是十两银子对别人都是一大笔银钱,能够上何涟他们家两年的花销了。
大家都在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买下小哥儿,其实何涟也能想明白,不会有人愿意花十两银子买一个哥儿回去做媳妇的,这样多的银钱,都能取一个女娘了。
况且哥儿都没有女娘好生养,这就是这个世道的残忍,哥儿地位是最低的。
何涟于心不忍,从钱袋子里掏出自己今日卖冬笋和菌子挣的二百文,紧紧攥在手里,向着那跪在地上的小哥儿走去。
他一把拉过小哥儿的手,把自己串得整整齐齐的二百文钱塞到了他的手里,何涟没说什么,只快步离开了。
他也没有什么银钱,只能把今日挣的全给他了,能帮一些是一些吧。
跪在地上的小哥儿,麻木的抬起头,看向逐渐远去的何涟,眼框通红,流着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涟到医馆时,容哥儿已经在等他了,见他来了,容哥儿欢喜的跑出来,竹筐子没背,只斜挎来个布袋子。
容哥儿从包里掏出来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递给何涟,道:“吃吧,垫垫肚子,你肯定又没吃东西。”
何涟羞赧的接过容哥儿递来的肉包子,低声道:“多谢你了,容哥儿。”
容哥儿哈哈笑着拍他的肩膀,笑道:“说什么多谢?包子是我外祖母蒸的,我就晓得你没吃东西,特意给你带的。”
两人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何涟虽年长容哥儿两岁,但彼此性格都很合得来。
“咱们得快些回去,不然天都要黑了,我娘又得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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