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委屈,面对妈妈的指责,颜瑾却说不出半句顶撞的话,泪水满溢眼眶,失控地自眼睑处脱落。
清丽脱俗的长相,一哭透着股惹人怜爱的脆弱。
颜辉看不过眼,大声嚷嚷:“小胡叔叔是不错,比我爸强多了,我看不如妈你嫁过去,好歹你俩就差几岁,他跟我姐差辈了。”
“说什么混话呢!我打死你这个兔崽子。”吕燕抄起桌上的纸巾盒就往颜辉身上扔。
颜江沉默抽着烟,一言不发。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窗外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还有孩童在楼下嬉戏,以及街坊邻居见面互问新年好的声音。
欢欢喜喜的新年,只有他们家过得鸡飞狗跳。
吕燕舍不得真打颜辉,装模作样追逐气骂几句,重新坐回她身边。
语重心长地劝说:“小瑾,爸妈不是不疼你,这些年我们为供你和弟弟上学,整天操劳,你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你弟弟也有了女朋友,马上到结婚的年纪,房价又有一个劲涨,你做姐姐的,也该帮帮他是不是?”
“再说小胡这人真不错,他中意你,也舍得为你花钱,你别看他年长,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懂得疼人,妈妈仔细打听过,他常年在外边包工程,没少赚钱,你嫁过去不用为生活发愁,安安稳稳在家相夫教子,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随着吕燕的话落,全家陷入可怕的静谧之中。
就连爱插科打诨的颜辉也没了声音。
就像吕燕所说,颜辉马上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乡下普遍早婚,年轻人又不喜欢留在乡下,大多都进城买房,这几年房价疯涨,靠颜江去景区卖手工和吕燕在工厂打工的收入,根本给颜辉买不起房。
把她嫁出去,收一笔彩礼,确实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她不是不想帮颜辉。
那是她亲弟弟,她也心疼他。
想起刚才那个男人,颜瑾消瘦的肩头抑制不住轻颤。
她实在无法想象嫁给那样一个男人要怎么过日子。一贯性子软、好说话的她,第一次萌生忤逆的念头。
“我不嫁。”
吕燕似乎没想到她会反抗,怔愣一瞬,勃然大怒。
“爸妈这些年白养你了吗?”
“就让你帮这么点忙都不答应?”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爸妈和弟弟?”
“……”
一句句质问像利刃,刀刀划上她的心口。
颜瑾不想哭,可太委屈,眼泪不争气地从眼里跑出来。
这个家却没有人心疼她。
他们还在讲道理,试图说服她。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简祎。
好像只有简祎能冷静客观地告诉她什么是最优解。
“这二十万,我会想办法给你们。”
扔下这句话,颜瑾收起自己不多的东西,直奔车站。
小镇不像大城市一样有春运,候车室只有零星几个人。
他们有的在吃泡面,有的干脆躺在椅子上睡觉,过年不回家的人,总归看上去不体面。
颜瑾取好票,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戴好帽子口罩,安静待着。
回学校的列车只有一班,在晚上,以往颜江和颜辉不放心她一个人,总会来送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候车,心里难免生怯。
白天尚好,天一黑,总觉得周围人走动的脚步声很可怕。
颜瑾忍不住给简祎发视频。
“阿瑾,新年快乐吖~”
视频接通,简祎熟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简祎正在宿舍画稿,头发松松垮垮束在耳后,眼里有着难掩的疲惫。
看到她,颜瑾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一一,新年快乐。”故作轻松地问,“别告诉我大过年的,你一直待在宿舍画稿子。”
“回答正确。”
简祎凑到手机前跟她分享喜悦,“过年期间缺人手,一张稿涨了三百块,金钱迫使人勤奋啊!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简祎说完,敏锐发现她所处的环境不对,不解地问:“阿瑾,你这是在哪里,怎么不像在家?”
颜瑾只能把回学校的事告知。
简祎闻言,噌地从书桌前站起,满脸担忧。
颜瑾忍着眼眸里的酸涩,故作轻巧地安抚:“一一你别担心,马上就要检票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你。”
简祎冷静下来,依旧不放心嘱咐:“行,你拿好东西,路上不准睡觉,别害怕,我就在出站口等你。”
“你别来,我自己打车回学校就行。”
“太晚一个人打车不安全,现在还有公交,我坐去车站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打车。”
简祎语气不容拒绝:“阿瑾别担心我,流氓见了我也得叫声姑奶奶。”像是怕她不放心,努力证明自己强大,“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车展有个男人摸我,最后被我打得喊着求饶?”
“记得,你当时可酷了。”
回想往事,颜瑾成功被逗笑。
简祎确实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有简祎在,她可以安心做被照顾的那个人。
知道简祎肯定不来接她不放心,颜瑾没再跟她客气,乖乖点头答应。
出站口人头攒动。
住宿、打车,叫喊声络绎不绝。
繁华都市只有一点好。
无论何时,都会有提供服务的人。
简祎就等在出站口,随意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在寒风刺骨的夜里,显得单薄纤细。
比夜色更冷的是她的脸色。
有位大哥一直在问:“小姑娘打车走吧?”
“打车走,行不行?”
“不打,我等人。”
“等人来了一起打……”
“正好大哥陪你聊会天,省得你害怕。”
大哥喋喋不休,简祎脸上写满不耐烦,看她走来才露出点笑:“阿瑾,你来了。”
简祎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大哥追上来要帮她们提:“我的车就在前边,打车走啊。”
“说了不打,烦不烦!”
简祎满脸怒气,“不坐黑车。”
“嗳~你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什么叫黑车?”
面对纠缠,简祎毫不畏惧,夺回行李箱,提高声音质问:“你是非要勉强我打不可了?我不打能怎么样?”
她硬和这位大哥刚。
周围人闻言,议论纷纷。
“不打就不打呗,嚷嚷什么。”大哥面对指责,默默靠后。
“欺软怕硬。”回去的路上,简祎不放心叮嘱,“阿瑾,你一定要记得别打车站这种黑车,又容易被坑又危险。”
“嗯。”她的一一永远这么温暖。
还有霸气。
她真的好想成为简祎这样的人。
从大四开始,宿舍就只有她和简祎两个人住。
原本的室友凤莹和禹伊,一个出了国,一个搬出去跟男朋友住了。
过年只有简祎留在这里。
她又是个不懂生活的人,宿舍连个福字也没有贴,冷冷清清,食堂放假期间不供饭,书桌旁摆放着许多泡面。
“你过年就吃这个?”
“节约时间。”
简祎拿起两桶招呼她,“是不是还没吃完饭?给你泡一桶吧?”
她确实饿了,颜瑾没有拒绝。
一室寂静,两道孤独等面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
见她忧愁,简祎直言问道:“说说吧,为什么大过年不好好在家待着?”
“我爸妈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
颜瑾有口难言,顿了顿,选择如实相告,“那个男人四十多岁,长得又胖又丑,我不想嫁。”
“你爸妈疯了吧!不嫁!你还要读研呢!真要结婚也等你毕业再说。”
简祎对她家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再怎么偏心,也不能让自己女儿嫁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太过分了。”
颜瑾也觉得过分,只不过:“我爸妈不让我读研,他们说我弟弟马上到了结婚的年纪,房价又一直在上涨,想让我嫁人,用那个人给的二十万彩礼给我弟弟买房。”
“……”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简祎没再说什么。
毕竟二十万真的好多钱。
当服务员一小时才十块,给人画稿一张也不过三五百,如果她爸妈非要这二十万,不是她们这个年纪能拿出来的。
静默良久,简祎宽慰道:“阿瑾,你别担心,我手里大概有三万,给你拿去用,离毕业还有半年,我们再想想办法。”
“嗯,这次我不想妥协。”
颜瑾掀开泡面桶的盖子,用叉子叉了一大口面送入口中,垂眸掩藏眼里的愁绪。
太久没有进食的肠胃随着这口面的吞入,传来一阵暖意。
她的心也很暖。
不管发生什么,总归有个人站在她这边,在帮她想办法。
“一一,谢谢你。”
简祎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满眼心疼:“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我会努力,你要往好里想,吃饱好好睡觉,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很快碗里的面见底,颜瑾喝掉简祎给她倒的水,把垃圾丢出宿舍,爬上床,努力逼自己睡。
她一向爱胡思乱想,遇到事,根本就睡不着。
不知道怎么办。
简祎还在书桌前画稿,台灯发出的弱光,将她纤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真的很佩服简祎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不管遇到什么,简祎都能保持冷静,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
确实像简祎所说,离毕业还有半年,她们还可以想想办法。
她挣不脱原生家庭的束缚,但可以让自己变得坚强一点。
无人可依的她,不能再做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哭的颜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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