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北哐哐挨扇的场面，她就想笑。
临近出门前，阿元回头道：“小北，我们会在两天后举行葬礼，到时候伤要是没大碍的话，你也来参加吧。”
裴北手上动作一顿，水流哗啦啦将泡沫冲进下水道，旋转着掉入旋涡里，她轻声回答：“我会来的。”
寻夜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又开始招惹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姐，被何梓澜挠得在餐桌哇哇乱叫，最后是答应接替今晚为时三小时的夜间巡逻，这才被人放过。
“啥时候带我见见嫂子姐啊。”寻夜笑完，整衣敛容端坐在椅子上。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还问。”
眼见何梓澜有要发作的意思，寻夜在夺门而出前扔下一句：“我可看见了，你没少给她发消息！乔...乔什么来着？”
“乔你个头！”何梓澜说着就追杀过去。
人一下走得干干净净，徒留裴北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
半小时后，裴北看着面前的“心理咨询师”，干笑出声：“我们队里人才确实多哈。”
厉允打开笔记本冷笑：“寻夜教的你？”
“没、不是。”裴北连连摆手。
她确实没想到，北极狐的众人全都深藏不露，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一面。
就好比面前的厉允，她身兼黑客、工程等职时，竟然还能腾出空做心理咨询。
理科生就业范围真广啊。
“闲得无聊学的。”厉允抵起滑落的眼镜，眸中依稀有光芒闪过，“这次咨询我不收费。”
本来还有所犹豫的裴北总算放松下来，她生怕自己的账单再添一员新将，粗略计算一下，现在的账单拉直后应该比自己还高。
厉允聊天确实有技巧，三两句话就让裴北卸下不少防备，她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转而用迂回婉转的方式循序渐进。
她先是提起自己最近做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又说到从鹰眼那搜集来的小道消息，在裴北“什么？！还有这事！”的表情里，接着进行下一轮引导。
......
经过几个小时的聊天，两人的聊天也接近尾声。
厉允发现，裴北似乎忘性很大，虽然队友的离去让她感到悲伤，可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大心理阴影，这在新兵里并不常见。
她记下后，又问了些别的问题，以此确认裴北没有大碍。
“你的心理防御机制还挺奇怪的。”厉允合上笔记本，抱膝坐在沙发上，“给我的感觉，像是你刻意把那些情绪堆进了某个角落，我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北倒显得浑不在意：“不是挺好吗，堆着堆着就忘了。”
厉允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凡事都有一个临界点，好比你往一块玻璃上堆积杂物，一两件可能没什么，堆得多了，它也会有碎裂的时候。”
她打量着面前的小血纹，心里说不上来的奇怪，总觉得裴北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多到她有点没办法看透这个人。
裴北嘿嘿道：“那我估计是钢化玻璃咯？”
厉允回忆着女人和自己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你祁队还挺担心你的。”
担心...我？
裴北错愕地眨眨眼，看起来应该在消化这条信息。
“别的没什么了，这个月我还会给你疏导几次，到时候见吧。”厉允打算去找阿元讨论下自己的发现。
“好。”裴北回过神，起身送她到门口。
离去前，厉允好似想起什么，朝她偏头一笑：“我忘记跟你说了，阿元收。”
裴北表情凝固在脸上：“？”
哪来的奸商？！你们真的不怕把心理疏导变成心理障碍吗？
她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晚上，好悬没失眠。
时间在辗转反侧中溜走，第二天一早，裴北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她迷迷糊糊看一眼时间，才八点，接着睡吧，反正没什么事干，全当养伤了。
念及至此，刚打算继续补会觉，房门被人突兀敲响，裴北望着天花板沉沉叹气。
今天又会是哪位幸运奸商大驾光临呢？
来人很客气，只叩三声便再无动静，像是在告诉裴北：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
裴北得以有时间让睡意归回原位，下床打开房门，却见昨天不告而别的女人静静站在门外。
她穿着裴北见过许多次的作战服，肩膀斜斜挎着个小包，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侵入房间，她似乎刚从外面赶回来，以至于没来得及换。
“祁队？”裴北略一怔愣便将人迎了进来。
“换药。”女人说得言简意赅，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噢噢，好。”裴北忙不迭躺上床，两只手刚交叠到一起，又匆忙放下。
她望向女人眼下依稀可见的青黑，心脏隐约有些难受。祁韵沧昨晚离开后...是不是到现在都没休息？
看着绷得笔直的裴北，祁韵沧唇角隐约有些笑意，连带疲惫也消退了几分：“没睡好？”
衣服被卷起些许，女人取下背包，用酒精给手部消毒。
“嗯...”裴北蜷蜷脚趾，即使对方刻意放松了呼吸，她还是能感受到洒在腹部的热意。
感觉...不是很妙。
“阿元和你说了吧。”祁韵沧在指之后的血纹测试。
她戴上医用手套，用镊子轻轻揭开纱布，仔细检查着愈合情况，时不时用手指摁压伤口周边。
伤口恢复情况喜人，没有化脓也没有红肿，甚至能看到新生的皮肤组织。
冰冷的痒意从触点荡漾开，裴北攥紧拳头，选择转移注意力：“祁队，你怎么想的。”
祁韵沧收回落下的目光，指尖撤走时，看似无意间划过没有受伤的肌肤，她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我应该想什么。”
好精的女人，又把问题抛给自己。
裴北顾左右而言他：“我怕我做不好。”
祁韵沧‘嗬’地轻笑一声，吐出的气息惊得裴北一僵：“你在紧张。”
干嘛把话题拉回来！
裴北算是知道了，这人脸上装得一本正经，暗地里就爱偷摸使点坏。
“是啊，我做不到跟你一样冷静。”说着，裴北还往里面挪了些，尽量不让她的呼吸碰到自己。
“回来。”祁韵沧头也不抬地去拿碘伏，“看来你对我的印象不错。”
湿润的棉团来回滚动，裴北不敢去看她，索性自暴自弃般望着天花板：“你一向这样。”
祁韵沧擦掉残留的碘伏，将新换的纱布贴回伤口：“我只不过在做我该做的事。”
这话像是在说服谁。
莫名的胜负欲在喉间蠢蠢欲动，裴北不甘示弱道：“我也是。”
女人将裴北衣服放下，眼神悠然：“那就行。”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像肯定，又像否定。
她是在肯定她自己的无动于衷，还是在否定裴北的强装镇定？
思绪流转间，裴北没来得及询问，祁韵沧已经收拾好医药箱，徒留一个离去的背影给她。
“裴北，”手搭上门把时，祁韵沧微微侧头，她的轮廓被光线衬托得柔和了几分，“你不用做到和我一样冷静。”
门被随手带关，裴北刚要起身，想了想又跌回床上。
她望着天花板，被女人碰过的伤口周边发着烫，那份混合了硝烟味的清冽冷香无声侵占着房间每一寸角落。
祁队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裴北将脸缓缓埋进枕头，试图借助冰凉驱散耳根漫起的热意，却又从枕芯闻见对方留下的朦胧气息，一点一点，将人拉进心湖混乱的浪花中。
厉允随口提起的、她对自己的担忧，她换药时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以及话语里那份意味不明的纵容，在此刻绞成一团乱麻。
裴北被强行塞进这样的困惑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祁韵沧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不用和她一样冷静...指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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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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