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三妹有什么关系?”
谢明霁急急否认,却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沈棠舟,你可别什么都扯到三妹身上去,别坏了她名声。”
沈棠舟也不与他争论,只道:“是我不该说这话。”
谢明霁沉默了会,却是道:“是我狭隘了。当年之事,怎么也不该怨到嫂子身上去。若真要怨,也只能怨柏舟。”
“你对柏舟还……”
沈棠舟一急,看向谢明霁的眼里满是担忧。他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经历这么多,谢明霁对柏舟的芥蒂竟还不曾完全放下。
“没有。”
谢明霁打断他,摇摇头,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三妹都不怨,我凭什么怨?”
“而且,柏舟原本也没做错什么。若我是柏舟,恐怕会做的更激进。”
“棠舟,你放心。”
他抬头看着沈棠舟,神情坚定,目光灼灼,“在我心里,柏舟是我们京畿卫的大将军,更是我的兄弟,永远都是。”
沈棠舟拍着他的肩膀,朝他点头:“好。”
眼见义诊的队伍只剩最后一个,谢明霁抬脚上前,却是顿了一下,轻声道:“还有,我早已放下三妹了,往后别为这事担心我。”
“既如此,”
沈棠舟追上去,“明霁,成个家吧。”
“沈棠舟,你别跟我爹娘一个样哈。”
谢明霁最不想听这个话,忙转移话题道,“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放心。”
沈棠舟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白芷,笑道,“忘不了。”
最后一个病人终于看完,白芷站起身来,一边收拾东西,同青葙说了几句,又吩咐了桃红几句话。见青葙带着学徒们先进了馆,桃红帮着秦忻做饭去了,这才抬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谢明霁和沈棠舟。
两人在白芷面前停了步,先见了礼:“见过夫人。”
“谢将军,沈长史。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白芷笑着引他们进门,一边走一边问,“是柏舟让你们来的吗?”
沈棠舟摇头否认:“夫人,此事将军并不知。”
“哦。”
白芷沉吟着,他们两私下来了,可秦忻却依旧没回来。她只需一想,就猜出了他们的来意。
“知白回上谷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我们听说了。”
谢明霁到底还是没耐住性子,见她主动提起就急道,“夫人,我和棠舟这次来找您,就是想让您把陈大夫请到京中来。”
白芷从他的话中证实了自己的担忧:“柏舟不肯去上谷治病?”
“不是不肯。”
沈棠舟忙解释道,“夫人,正值年关,将军病情虽重,无奈事物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前往上谷。”
“听说夫人与陈大夫一起学医,情谊深厚,在下这才冒昧前来,求夫人援手,请陈大夫进京。”
说话的时间,几人已进了红叶馆,来到了客厅。
白芷率先坐下,也招呼着另两人坐下,只是问:“秦忻怎么没回来?”
“他还在军中劝将军呢。”
谢明霁性子急,见她没回答便又问了一遍,“夫人,请陈大夫进京一事,还需劳您费心。”
“我不会请知白进京。”
白芷摇头拒绝,朝他们解释道,“知白的母亲这些年身体不太好,他留在上谷,一定是为了照顾母亲。”
谢明霁急了:“可是将军……”
“青葙在这里,上谷若是走的开,知白一定会进京。”
白芷神色笃定,缓声道,“而柏舟如今的身体状况,我还控制的住。”
“谢将军,沈长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柏舟早日痊愈,从此平安无事。请你们放心。”她站起身向他们承诺,“若我无法再控制柏舟的病情,我一定会带他去找知白治病。”
说完了这些话,她这些天心中隐隐的焦躁却已奇迹般的慢慢抚平,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她相信知白,更要相信自己。
谢明霁气的起身就走,连礼仪都顾不上了。
沈棠舟忙站起身,在一旁打圆场道:“明霁性子急,因担忧将军才会行为无状,还请夫人海涵。”
“无妨。”
白芷并不介意这些。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提醒道,“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但是……”
“知白对外人脾气非常差。千万不要做强行掳人进京的事,他有脾气时不治病。”
“怎么?”
谢明霁停下脚步,回身挑眉,就是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他一个大夫,还敢不治病?”
白芷回望过去,声音是不卑不亢的平静:“他敢。”
她如今虽然已是身份贵重的世子妃,可她说话行事,依旧只以红叶馆里的大夫自居。
又过了几日,秦忻回来了,眉目间皆是挫败的同白芷回复,说是劝了叶承瑾好些天,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前往上谷治病。
说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忿忿不平的向白芷抱怨道:“大公子就会说如今形势走不开,照这样下去,他要到哪一日才会有空闲?国事重要,身体难道就不重要?”
白芷只好先安慰他:“有林大夫在身边,柏舟的身体暂时不会有问题的。”
“过几天我也会和柏舟亲自谈这件事的。”
又过了两天,因着年关将近,红叶馆便要暂时闭馆了,等待年后再开。
眼看着馆里的孩子们一个个收拾东西回家,白芷依稀以为,仍旧是长乐镇红叶馆的时光。
然而却已是不一样了。
从前,送走孩子们,她与青葙收拾好东西,便一起回上谷过年。
而如今,青葙仍旧守着红叶馆,她却要回康王府。
“青葙,对不起。”
她看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院落,同青葙道歉,“留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
青葙道,“蓝晓在,秦旭也在。”
秦旭是小黑如今的名字。
他本是乞丐,无名无姓,无亲无故,也无家可归。进了红叶馆后,跟了秦忻的姓,白芷替他取了名。如今年关时节,他无处可去,便留在了红叶馆。
桃红已将东西收拾好。
白芷笑了笑,没再说话,也没有道别,直接往外走去。
快要走出红叶馆时,她停步,回头,唤道:“青葙。”
青葙原本正要回房,听到声音便回头,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今年没办法和你一起过年,但有句话,我还是想和你说。”白芷望着他,笑容明媚,灿如朝阳,“青葙,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青葙便也笑,柔软如春水:“阿九,新年快乐,岁岁无忧。”
小年那日,柏舟从军营回了家。
白芷照例是先给他把了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和他谈起回上谷的事。
叶承瑾眉宇间很是抱歉,却是拒绝道:“阿九,我如今真的没办法去上谷治病。”
“我问过林大夫了,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即使是医术再高妙的大夫,若要完全治好,至少也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
“我若真一走两三年去治病,手上的兵权职务自然要移交。可如今,玉郎出京,朝中储君之争越演越烈,我手中的兵权,能移交给谁呢?”
为了向白芷解释清楚,他难得的同她分析朝廷局势,“京畿卫是跟随陛下一路打天下经历过血战的军队,战力惊人,出击可平叛,退守可拱卫京师。这样一支军队,陛下不会放心交给任何一个臣子,而只会交在自家人手中。”
“可福王未有军功,寿王因早前受伤,如今正携王妃游山玩水,承琅手上更是已经握有禁军左卫并兼兵部侍郎,至于诸位皇子……”
叶承瑾轻叹,“陛下更不会把京畿卫交到他们手上。”
白芷想了想,问道:“父亲呢?”
叶承瑾好一会才回答:“陛下信任父亲,父亲为了我,也一定会接。”
“可……”他看着白芷,轻声道,“父亲他……身体不太好。”
白芷从来不知。
难怪康王很少出现在府里。
她忙问道:“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
叶承瑾不愿多说,只简单描述道:“是以前打仗积下来的毛病,再加上心肺郁结,大夫只说,不能操劳,要养着才行。”
白芷握着他的手,给他安慰和支持:“往后,你有时间,该多去陪一陪父亲。”
“嗯。”
叶承瑾点头,然后看向白芷,“阿九,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去找陈大夫的。”
“好。”
白芷答应了,“你要多久?”
叶承瑾考虑了一会,才道:“三年。”
白芷思忖了很久,然后摇头:“柏舟,我做不到。”
“以我如今的医术,只能保你两年。再等下去,你的心脉会继续恶化的。”
“那就两年。”
叶承瑾笑着看她,“阿九,我相信你。”
白芷终于笑了:“我知道。”
“或许,不用等你去上谷,知白就先进京了。”
“说的是。”
叶承瑾跟着她说笑,“有谢大夫在,何愁陈大夫不进京?”
除夕那日,白芷同叶承瑾一同在缬兰院守岁。
外头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头上的烟火一刻不停的闪耀,白芷拢着手上的手炉,将自己靠进叶承瑾的怀里,笑着道:“柏舟,先前过年时,我和阿弟、小妹、叔婶他们一起,热热闹闹,欢欢实实。那时候就想,若是你也在,就好了。”
“你不在,我总是在想,你在哪里,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在打仗,有没有地方住,有没有热乎乎的年夜饭吃。”
“我已经在你身边了。”
叶承瑾抱紧她,垂眸吻向她的发,“阿九,过去那些年,我到处奔波,可是过得很好,有时候在打仗,但有地方住,年夜饭也总是很丰盛。”
“是呀,你在我身边。”
白芷抬头看向上谷的方向,眉眼满是想念,“所以我如今想阿弟他们了。”
这是她结婚的第一年,也是与家人分开的第一年。
叶承瑾道:“阿九,我们给他写信吧。”
外面毕竟风大,他说着就要扶她起身进去。
“明日再写。”
白芷按住了他,“今日只守岁。”
他们便继续守岁,直到三更已过,爆竹声停,烟花不再绽放。
四下皆已静谧,唯剩下廊下挂着的灯笼和皎洁的月光。
白芷在叶承瑾的怀中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眉眼弯弯:“柏舟,新年快乐。愿往后每一年,我们都在彼此身边。”
“阿九,新年快乐。”
叶承瑾也笑,诚挚许愿,“愿往后每一年,我们都能达成所愿。”
他凝视着白芷的眼,清澈如水,在他眼中却是流光溢彩,这让他的神情慢慢变得灼热。
“阿九,我想向你讨一个愿望。”
他连声音也沙哑起来,轻轻吻向她的眼,“父亲说,开枝散叶是大事,让我抓紧。”
白芷眼睫轻颤,如蝴蝶展翅扫过他的唇。
她没回话,却是轻轻抬了头,唇角擦过他的下巴。
叶承瑾抱起她,往屋里走。
除夕夜冷,红烛帐暖,唯有月光听到他们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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