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飞草长的春天远去之后,便迎来了由暖转热的五月。
五月初一那日,是芽芽的周岁生日,白芷和叶承瑾决定给他办个简单的周岁宴。
因顾虑着在王府办必然隆重又繁琐,客人也都要守着规矩,他们便决定在白家办。
那一日,青锋堂的秦忻柳绿,红叶馆的许廉桃红、小蓝带着云珠一早就过来帮着布置场面、洗菜下厨之类的琐事。
青葙和方耀都告了假,就连叶承琅都带着礼物早早的过来了,只是,看到依旧坐在轮椅上的知白时,他眉眼里显然很是愧疚,除了寒暄道谢外,便几乎不曾说话。
巳正的时候,沈棠舟、谢明霁等几位军中的兄弟也带着礼物到了,恰好场面已布置的差不多,白芷便将抱着的芽芽放下,正式开始抓周礼。
只是,芽芽在桌上爬来爬去,手里的东西抓了放、放了抓,直到爬到了秦忻面前,芽芽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然后伸出手,咿咿呀呀的要他抱。
秦忻当时眼中就含了泪,却是笑着抱起了芽芽。
白芷笑着说:“芽芽选了你,往后定是个孝顺孩子。”
抓周礼就此结束,他军中的那些兄弟也跟着说芽芽聪明可爱,眉眼也长得好,往后肯定会有大出息,还笑着打趣秦忻和柳绿,让他们抓紧时间,也添个孩子出来。
“我不求他出息。”
秦忻怜爱的凝视着芽芽,平淡道,“我只愿他平安快乐,长命百岁。”
“他眉眼生的像秦园。”他轻轻的说,“等他长大了、变老了,我就能知道,秦园长大变老是什么模样了。”
众人怔怔的看他。
这些日子,他不再提起秦园,同往常一般处理着青锋堂的事,言语和笑容也慢慢多了些。
他们都以为,他在慢慢的忘记。
可此时此刻,众人才明白,他从未忘记,只是将所有的难过悲伤压抑在了心底,给大家呈现的只是不想被担忧而装出来的模样。
这种心情,小蓝再明白不过。
他看向不远处正同冬郎、小雪玩耍的云珠,曾经的那段日子里,是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慢慢温暖他的心灵,让他慢慢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所以,他顶着一室寂静,看着芽芽同秦忻道:“芽芽好像在说些什么。”
有人说话,大家很快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将视线聚集到芽芽身上,七嘴八舌的兴奋道:“芽芽是不是想要我抱?”
“芽芽刚看我了,是想要我抱。”
“你笨手笨脚的,哪里会抱孩子呀?一边去。”
……
军中的几个将军没了先前的稳重模样,一股脑的挤到秦忻身旁,一边同秦忻说着话,一边争着抢着要去抱芽芽。
先前低落的气氛就这样被打散,重新恢复了欢声笑语。
周岁宴罢,叶承瑾便要和沈棠舟他们一起回军营。
临走的时候,叶承瑾单独同白芷告别,笑道:“阿九,那日你在王府别院和我说的话,我已经想过了。”
“是,我很喜欢孩子,可我更喜欢你。”他笑着凝视她,眼中温和如春风,“阿九,你同我说,每个人都只有一分运气。”
“遇见你、爱上你、娶你为妻,上天赐我的那分运气,已经被我用尽。所以,孩子的事情,我不再求。”
“没有孩子,是有一点缺憾,可有缺憾,并不意味着不圆满不幸福。”
听着他的话语,白芷眉梢眼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心里的幸福满满的就要溢出来。
可是,她还是仰着头看他,倔强的再次问道:“哪怕我们可以有孩子,可只因我不肯为你放弃梦想,你也觉得圆满幸福?”
“嗯。”
叶承瑾点头,实话实说道,“你不肯为我放弃,我是有一点点委屈难过。可是,”他伸手抚向她的眉眼,理所当然的笑,“我爱的不正是这样的你吗?”
“我爱着这样的你,就觉得圆满幸福。”
他的眼里流光溢彩,盛着星辰。
白芷在这样的光芒下,听从自己的心,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眼睛。
叶承瑾大喜,可大庭广众之下,他怕白芷害羞,也不好亲回去,只是抬手抱住了她。
六月的时候,白芷接到了天下无双的沈公子沈如璧的帖子,说是要来拜见她和陈知白。
因此,那日她没有去往红叶馆,而是在家里等着沈如璧的到来。
辰初的时候,门被敲响。
白芷前去开门,便见夏之洲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如璧等在门外,后面还跟着几个提着大箱小包的仆从小厮。
“沈公子、夏先生,快请。”
没想到竟又能见到夏先生,白芷欢喜的行了礼,很快将他们迎进了门。
仆从小厮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把东西放下以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甚至还帮忙带上了门。
见白芷的视线自地上的那些箱子划过,眼中带着疑惑,沈如璧解释道:“世子妃,听说陈大夫身体尚虚,我从家里找了些补身体的药材,若能用得上,也算是在下略尽一分心意了。”
“如此,谢过沈公子了。”
先前叶承琅送来的药材还没用完,但白芷点头,便算是收了。
燕羽尚在教孩子们作画,白芨便先端了茶上来,看了白芷一眼,便心领神会的去房里喊知白出来见客。
白芷陪着他们在院中坐下。
她其实不是爱说话的性子,同沈如璧也实在不算熟悉,但客至不陪着说话也不礼貌,想了想,便指着桌上的茶道:“沈公子,家中没有你爱喝的夷陵白毫,这茶水粗糙了些,请将就用些吧。”
“三娘同你说的吧?”
沈如璧笑道,“世子妃,茶之一道,我其实没有那么讲究。”他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大口,“这茶回甘,又能解渴,便不算粗糙。”
他一口一个世子妃的称呼着,白芷听得实在别扭,便道:“沈公子若是愿意,便喊我一声白大夫吧。”
沈如璧从善如流,立刻便唤了一声:“白大夫。”
白芷便看向一旁的夏之洲,笑道:“夏先生,我见您在京中也待了快一年了,往后是打算常住京中吗?”
“没有。”
夏之洲笑着摇头,垂眸看了沈如璧的腿一眼,“沈公子的腿疾,我从前也看过的。”
“后来,我听说有大夫有办法,就特意进京来看看,想看看是哪位高人。哪晓得进京一看,竟然是知白。”他笑着赞叹,骄傲又得意,“知白这小子,天分实在是高,就这么几年时光,我这个先生,可是远远不及了。”
知白……
白芷轻叹,知白的医术能高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他受了很多伤,吃了很多苦。
他的医术要是不高,就没办法活着回来。
夏之洲也知道知白身体不好的事情,见白芷神情郁郁,便继续道:“沈公子的腿疾,进展的很好,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今日见过知白,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出京了,到处去走走看看,兴许……”他笑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就有好运气,能碰上殿下呢。”
沈如璧皱眉,给他泼凉水:“展娘子都不知殿下在哪里,你怎能碰上殿下?”
夏之洲笑着说:“所以才需要好运气呀。”
沈如璧正要反驳,却已经看到了陈知白。
然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纵然大年初二那日,他亲眼见到陈知白吐血昏迷。可也绝不会想到,时隔五个多月的今天,以他那么高超的医术,竟然依旧虚弱到需要坐轮椅。
直到此刻,沈如璧终于明白,为了救下妹妹和外甥女的命,陈知白到底付出了多少。
也直到这一刻,那些因为对方爱搭不理冷嘲热讽阴阳怪气高傲轻蔑而引起的被藏在心底的些许隐匿的怨愤,终于烟消云散。
夏之洲神情也不怎么好。
他虽知道知白身体不太好,也听到过外界的传闻,可听说与亲眼见到,毕竟是不一样。
“夏先生。”
陈知白先礼貌的和夏之洲打了招呼,再转向沈如璧时,脸色就不好了,只冷哼了一声,待感受到白芨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时,方才冷淡又不耐烦的喊了一句,“沈公子。”
沈如璧并未在意他的态度,而是从轮椅上站起了身,缓慢却笔直的缓缓朝他走去。
原来,沈公子竟已经能站起来了。
白芷笑着看向知白,眉眼弯弯,在心中骄傲的大喊,知白,你做到了。
“陈大夫,谢谢您。”
沈如璧缓缓走到知白身前,声音还是颤的,“如璧终于做到了。”
陈知白冷淡的眼里这才带了点得意,先是伸手搭上他的脉,又弯腰去摸他的腿骨,然后道:“恢复的不错,但三个月内,每日走路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每次不能超过一炷香。”
沈如璧连忙答应:“如璧知道了。”
“至于三个月后,”
知白很是嫌弃,“从今日起,你就不是我的病人了。往后你爱请谁请谁,没事别来烦我。”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向夏之洲,笑了一笑,“夏先生,过几日便是问剑大会了,那时你还在京中吧,可有时间再去问个诊?”
夏之洲点头:“是在京中的。”
见知白身体这样,他不愿拂知白的意,便应道,“去红叶问剑大会倒也可以,只是,我先前讲过骨科了,再去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行。”
答应了就好,知白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些,“白芷,你过来,我们商量下。”
说到这儿,他一抬头,就见到还杵在自己面前的沈如璧,不由愣道,“你怎么还不走?”
除了陈知白,出身高门学问无双容颜如玉的沈如璧还没受到过这么明晃晃的嫌弃。好在他涵养好,维持着君子端方的体面,此刻也能含着笑道:“陈大夫,白大夫……”
“我们小燕儿前两日还说,写了篇文章,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足,可思索来思索去却不知从何改起。”
白芨便在他说着告辞的话的前一瞬打着圆场,笑道,“难得沈公子今日过来,不知我们小燕儿是否有幸,请您指点指点文章?”
白芨一开口,白芷和知白便都看了过来,等着他的答案。
沈如璧自然是应了。
于是白芨推着沈如璧去看方燕的文章去了,留下白芷三人在院落里讨论红叶问剑大会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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