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气氛本就压抑，话说到这里时，整个空间似乎都凝固了。
弟子们的心情就像是打翻的调味盘，各色滋味皆有，难过、难堪、愤怒、愤恨。复杂的情绪堆在心口，吞不下，吐不出，就那么硬生生的噎堵着。
又想起那段被人挑挑拣拣的日子。那时候的他们就像箩筐里的烂菜叶，被命运的大手扒拉来扒拉去，没有丝毫尊严，也失了对未来的期望。
要不是前有大长老咬紧牙关苦撑，后有林长老费尽心血扶助，或许他们七人早已成为无根的浮萍，不知漂去了何方。
“宗门没有大能护持，多少代积累的资源都渐渐落入了别人的腰包，便是连宗门驻地都没办法守住，被云飞派以低价夺走。”林长老痛心疾首地说道。
江兰点头，淡声回应：“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无论在何时何地，多的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人。就当破财保命吧，与实力不匹配的财富，那就是催命的符咒。”
“话虽如此，到底心有不甘。如今弟子们犹如丧家之犬，已无处可去，只能暂时在此处落脚。就连掌门也得跟着一起受苦，想到这事儿，老朽心里实在是……唉！”
林长老说着说着垂下头去，江兰看着他泛白的头发，心中升起几分不忍，只好简单安慰两句：“如今既已身处低谷，那未来的每一步都是向上。不必心伤，事在人为！”
“是，掌门说得对。”林长老抬起头，胡乱地揉了一把老脸，“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来，你们几个站到前头来，告诉掌门，你们姓甚名谁，年龄和修为几何？”
弟子们听话地从林长老身后走出来，齐整整站在两人面前。
“元敏，你是大师姐，就从你开始吧。”林长老命令道。
“是！”一位个子高挑面容清冷的女子应声上前一步，“禀掌门，弟子元敏，年龄三十有三，修为炼气九层。”
三十三了？
江兰顿时自惭形秽，居然跟她同岁，但是自己看上去远不如人家年轻。
修仙真能让人逆生长！难怪人人都想修仙。
“弟子石自清，年龄三十有一，修为炼气八层。”
江兰眼前一亮，这个不错，是个帅哥，虽然有些超龄，但瑕不掩瑜。颜值比博战伦都高出一筹，放在娱乐圈绝对能原地出道，肯定会被一堆妹子喊“哥哥杀我”。
“弟子莫英英，年龄三十整，修为炼气八层。”
这位妹妹面相普通，只有中人之姿，看来修仙虽然能令人年轻，但并没有整容的效果。
“弟子邱源，年龄二十有八，修为炼气六层。”
这家伙又瘦又高，有几分痞帅劲儿，笑起来有些欠揍。
江兰从不以容貌给人定好坏，但因为长期泡在娱乐圈工作，她看人时难免第一时间去关注长相，算是职业病吧。
“弟子尤连文，二十有八，炼气六层……”
这是个文质彬彬的小哥哥。
“弟子关山，二十有六，炼气五层……”
这是个粗枝大叶的年轻糙汉。
“弟子杜锦衣，二十有五，炼气五层……”
这是个长得还行的小老妹儿，只是年龄和修为都处于垫底水平。
弟子们轮番自我介绍完毕，林长老慈爱地点点头，看着他们的眼神几乎柔成水，“掌门，这几个孩子十三四岁上便入了我明光宗，在宗门里生活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他们虽然资质不佳，但胜在人勤快肯用功，对宗门亦是感情深厚。未来还需您多多教导。”
林长老左一声右一声地喊江兰掌门，江兰虽未直接开口拒绝，但在心里却一直都没有认同这个称号，她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因为暂时不想因为这个事情都林长老争辩掰扯。
她虽然做事风风火火干脆利落，但绝非冲动莽妇，不会被几声“掌门”喊得失了智。
但是，这种情境下，场面话是必须得说两句的。
“勤快是顶好的品质，有道是天道酬勤、勤能补拙。人若是勤快，资质不佳又有何妨，便是修真一途走得慢了一些，只要每天都在前进，终究会有到达的一天。”
江兰随口两句就给众位弟子倒了一大碗鸡汤，这鸡汤还不是普通鸡汤，而是用鸡精勾兑的！对鸡汤文学不了解的人，听了这话一准得昏头。
果然，林长老听着这话十分受用，嘴上连连称是，遂又指着弟子们教育了两句，“可听见掌门说的了？以后别总是因为资质问题垂头丧气，资质差就用努力去弥补！记住，天道绝不会辜负一个肯上进的修士！”
也不知道弟子们听没听进心里，反正他们大声应了是。
江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在她看来，资质真的很重要，人家祖师爷二十岁都筑基了，可眼下这几位呢，年龄要么奔三要么超三，可修为都还停留在炼气期呢。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时候，那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人取得的成绩，绝不是普通人肯努力就能追赶上的。希望这些弟子们努力归努力，但也别太认死理了。
“掌门，咱们也聊了这么多，老朽还不知道您的修为，您看这……”林长老讪笑着看向江兰。
江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但随即立刻松弛开来，她紧紧压住心里的那丝慌乱，神秘莫测地一笑：“关于我的修为，待以后时机成熟，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啊，好好好。”林长老点点头，他虽然很好奇，也不明白江兰为何保密，但他也不敢继续追问，甚至不敢用神识探看。
“对了掌门，因时间仓促，弟子们未来得及给您细致地布设石室，还请您谅解。日后有时间可以下山去坊市购置些日常用的东西。您看可好？”林长老又问。
“行，就按照长老的安排来吧。”江兰没有异议。
“那请您随元敏前去石室休憩。元敏，带掌门去通道尽头那间石室。”
那位面容清冷个头高挑的女修抱拳一礼：“是。请掌门随弟子前来。”
“有劳。”江兰起身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通道，又向里行了两三百步，终于来到他们为江兰准备好的石室。
石室很大，但也很空，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林长老诚不欺她，里面布设地确实极为简单。
大大的屋子被一道镂空木制的隔断分为内外两室，外厅仅设了两个蒲团及一张矮桌，内室则只有一张巨大的石床。
真是好大的一张床！
这床大到什么程度呢？跟北方农村的大炕差不多！同时躺五六个人绝对没问题。
床是黑色，暂时看不出用的什么石料，边边角角被切削地十分平整，打磨地很光滑，床头正中摆着一只同色的石枕，床尾是铺着一张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
这可是石头床啊，什么钢铁身躯能睡在这种床上？这得落枕落成瘫痪吧？脑补了一下画面，江兰控制不住地直咧嘴。
话说，魂魄需要睡觉吗？能睡着吗？江兰没试过，她是真的不知道。
“掌门，您休息吧，有需要的话，可以用此传音纸鹤联系弟子。”元敏将一只周身描画了符文的纸鹤递了过来。
江兰接过，“谢谢。”
“如无其他事情，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江兰：“去吧。明日再见。”
******
夜空下，小猫儿山的猫屁股处，或站或坐着几道黑影。
“大家觉得咱们这位新掌门如何？”莫英英率先打破沉默，抱着剑问道。
“不如何！”石自清冷冷回答，手中白光一闪，拿出一把小刀就着淡淡的星光修起指甲来，“过客罢了，肯定留不住，早晚会跟咱们分道扬镳。”
莫英英摇摇头，“过客？按理说不会！毕竟是祖师爷亲自派来的人，怎么也得搞出点名堂吧。”
“哈！祖师爷派来的？”斜倚在石头边的邱源嗤笑一声，“师姐你还真信啊！祖师爷都飞升几千年了，记不记得明光宗都很难说。宗门面临困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若是想管，还能任由宗门落魄成这样？”
“但是这个巧合该怎么解释？林长老梦到祖师爷派人来，她真就从天而降了。”莫英英反问道。
邱源耸耸肩，“巧合罢了！”
“绝不是巧合！”关山一脸笃定道，“我信她是祖师爷派来的。因为她总能说出很有道理的话，一看就是做掌门的料！”
邱源一脚踢在关山屁股上，“逻辑鬼才啊你！谁告诉你话说得漂亮就能当掌门的？”
关山捂着屁股委屈告状，“师姐师兄，他又打我。”
可惜并没人怜悯他。
尤连文蹲在一边苦恼地叹了口气，“话说回来，祖师爷为何给咱们找个鬼修当掌门啊？人修鬼修虽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非我族类。白天她从天上掉下来，一下子摔成几瓣，当时就把我吓坏了，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
“她的一身打扮也好古怪呀，头发竟然短成那个样子。”杜锦衣连忙上前插嘴，“她还不给咱们见面礼，今天可是头次见面呢！抠门儿！”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背后论人，失之小道。”素来惜字如金的大师姐元敏突然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对她的能力未知、喜好未知、脾性未知，该谨言慎行才是。而且这件事没什么可争辩的，说到底，不管她是不是祖师爷派来的掌门，她今后都必须是掌门！”
掷地有声的话果然令大家安静了下来。
石自清、莫英英、邱源等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明白元敏的言外之意，只有关山和杜锦衣没听懂，他们瞪着清澈见底的大眼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瓜田里犯迷糊的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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