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月并没有等他,自顾自地开口说:“其实,您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没什么必要重复。徐天宇情况特殊,我不觉得他很丢脸,相反,作为老师,在一个学生陷入低谷时没有想办法帮他,而是一味否定,我觉得该不好意思的是您。当然,如果您认为我说的话很难听,我也深感抱歉。”
“对不起。”她诚恳地鞠了个躬,认真地讲,“但您说的话也不好听。”
一番话堵得人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啤酒肚老师微敛着头俯视他们,两只鼻孔正对着,理所当然地说:“我批评他是为了让他进步。”
“那您可以在批评时,顺便提出切实的进步方法。毕竟,就连我这样的小孩,都知道找大人告状解决不了问题。”
周池月拉上徐天宇的小臂:“还是谢谢您的教育。我们走吧,下节课快来不及上了。”
她怎么能在跟老师对呛的时候还能保持这么礼貌的呢?
陆岑风靠在后门边这么想的时候,李韫仪在旁兀地出声:“陆哥,我们帮帮他吧,如果他真的过不了——”
至此,周池月也倏然停下,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道:“对了老师,如果他会考能过的话,我由衷地希望也能获得您的道歉。”
……
这一番耽搁下来,赶回教学楼上下节化学课肯定是迟了。
齐主任拎了把椅子坐讲台上,抵着脑袋看他们从前门窜进来。林嘉在一个人先回来的,此刻坐在教室里,手摸上脖子,暗暗比了三根手指。
周池月收到串供。
于是齐主任一句“想造反吗”还没出口,周池月眼疾手快地戳了戳其他人,一群人心领神会地跟着她:“齐主任,对不起!”
齐思明:“……”
在他恍了一下的时候,四个人齐齐溜回座位,睁开眼睛,一副“您可以开始上课了”的乖巧表情。
小兔崽子们。齐思明咬着牙在心里暗骂。
告状解决不了问题,但卖惨博同情挺好用的,至少可以防止对面倒打一耙啊。
周池月在课后找到齐主任说明情况,言辞诚恳:“我错了,不该逞一时之气让信息老师生气。但是……我觉得徐天宇同学的心理健康问题也挺重要的。您看,万一他想不开要跑去顶楼天台吹吹冷风怎么办?”
齐思明:“……”
“周池月,你高一来我办公室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个月来得多。”齐主任有点恨铁不成钢,“为了0班,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我觉得您办公室挺好的啊,空调效果一绝。”周池月麻溜告辞道,“以后我会常来走动的!”
中午,到校门口拿饭。
这个时间段门口其实挺热闹,因为会有很多家长不辞辛苦往返学校,用保温壶给学生送饭,就怕食堂吃的不好。
徐天宇今天情绪低迷,落在后面,路上沉默了很久,才道:“周周,对不起啊。”
周池月等他说话等好久了,见他开口,才轻松道:“收起你那张死人脸啊,我可不想看你变成陆岑风二号。”
几个字才刚出口,某人像有顺风耳似的,恰时回了头。
徐天宇:“……”
周池月:“……”
她假咳了几声,移开目光在四周逡巡了几圈,然后拍了拍徐天宇的肩,若无其事地问:“哎呀,今天徐叔叔做了什么菜?好期待啊。”
陆岑风觑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把脖子扭了回去。
周池月立马转变作风,小声道:“看见没,就是那样的脸。”
两秒鸦雀无声,两秒后却又齐齐笑出了声,徐天宇边笑边讲:“我猜风哥是觉得自己冷脸的时候比较帅,才故意耍帅的。”
周池月:“啊?真的吗?这有点死装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笑声委实有点大,林嘉在搭着他的肩,笑着地朝周池月那个方向递眼神:“你回头看什么,她吗?”
陆岑风抬了一下下巴,有那么丁点得意地说:“怎么可能,是她先看我。”
林嘉在:“……?”
今天送餐的还是徐阿姨,一个人拖着箱子过来挺不容易的,周池月在她卸货的时候递了张纸巾过去:“辛苦了阿姨,擦擦汗吧。”
阿姨用袖子随意抹了两下,却仍然小心翼翼地把纸巾收进口袋:“辛苦什么啊,我跟你徐叔什么都不会,让你们吃好饭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啦。”
周池月笑完之后,又抿了抿唇。她偏头望了望在清点盒饭名单的徐天宇,想到上午的事,一股酸酸的滋味莫名涌上了心头。
大家认为习以为常的事情,其实在很多地方,是很多人渴望至极的“罗马”吧。有的人二十岁也许还没坐过地铁,就像有的人也许到了中年都没坐过飞机……那又怎么样呢,这是太普遍的事情了。
只不过此时年纪还太小了,要面子,也保留着自尊心,成为现在认识的人群之中的异类,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自然而然,遇到这种事不禁会怨自己、怨不公。
徐天宇已经做得很好了。
挥别阿姨后,周池月在考虑今天午间放映要看什么,正值此时,校门外一声“小风”把她思绪给拉了回来。
正打招呼的那位漂亮又极有气质的阿姨——0班都见过的,陆岑风的母亲,正将一个精致的餐盒交给一个她同样也很熟悉的人,边树。
这么久了,他们在取餐途中撞见过边树不少次,不过要么是家里的阿姨给送过来,要么就是已经交付了门卫自取,在这儿见到岑溪,是第一次。
早有猜测,倒也不算太过震惊。周池月目光不自觉聚焦到她的手。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其他餐盒了。
陆岑风泰然自若地往回走,顺便分了神喊她:“别看了,走啊。”
……
中午看的是《今日说法》,很下饭。政治上到法律选修之后,小陈老师联合林老师一起,打算在“写真课”把他们送出校门,托关系去看一场劳动仲裁。
教室的座位布局,就是五人分两排,陆岑风算是周池月的同桌。快午休趴下睡觉了,周池月探出手,悄无声息顺走了他桌上的冰汽水,把大课间结束去小卖部买的冰糖雪梨汁放过去:“交换咯。这个天儿少吹点空调吧,过完这个月就光速入冬。你今天超绝辣条音色。”
陆岑风:“……”
他垂着眸子想了不少,归根结底只有四个字,“她好爱我”。
这是他头一次没有拒绝这么直白的“为他好”,反而揉了一把耳朵,想了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过来。
“什么?”周池月问。
“钥匙。”陆岑风说。
周池月:“我知道是钥匙,哪儿的钥匙?”
陆岑风:“机房。”
周池月微讶:“机房?你去跟管理员求的?”
他点头。
周池月一瞬间悟了,可又没悟得那么透彻。机房钥匙,很重要,很有用,可你给我干吗?你不应该交给——
好吧,下个瞬间,她彻底悟了。
他别扭啊。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需要被需要,却不会主动表达,做的更多之后,反而想将功劳推给别人,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
他这样的人,只要被坚定地选择,就会义无反顾站你这边。
-
晚自习第一节下,更深露重。
科技楼这个点没什么人来,黑咕隆咚一片,过了艺术楼的连廊,头顶几盏白炽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恐怖片氛围感拉满。
他们一上去,却发现靠近另一侧楼梯的一间敞开门,从里面散着幽深的光。
“就是那间,没有错。”
而从这侧过去,需要穿过又长又黑的空荡走廊。在所有屋子都锁上门的前提下,尽头那间显得可疑又可怖,阴嗖嗖的。
徐天宇率先打破了诡异的静谧:“我打头阵。”
周池月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拉了下她的校服衣摆,李韫仪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扭头说:“害怕吗?没关系,我牵着你吧。”
手心里塞了个热热的物体,李韫仪抖了下,道:“没……我不怕。”
但周池月也没松开。就这样,徐天宇在前,俩女生在中间,陆岑风和林嘉在殿后,一路摸到那间似乎亮着灯的机房。
钥匙缓缓旋转……
等到五颗脑袋往里面窥视而去,室内唯一一个活人恰好听到窸窣的声音抬起头来,停顿了两秒,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显然是把他们当成鬼了。
被吓到的那位,按校服可以区分出来,是高三的学长。至于他为什么大晚上来机房“探险”——
“我晚自习前就蹲这儿了,结果管理员把我锁里面了,还以为今晚要在这儿过夜呢。那也没办法,高二会考挂了这门啊,高三补考,这次再不过,我参加不了高考岂不是完犊子!”
五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脑子里都是一个想法:啊?还真有学长挂掉跟下一届一起补考。不是吓唬人的。
学长悲愤欲绝地讲完之后,摁了关机键,把凳子往主机旁一推,对刚才的大变活人还心有余悸:“你们练吧,我有心理阴影了,溜了溜了。”
空荡荡的机房只余五个人。
“李韫仪先把今天作业写完,剩下的俩在这儿复习一会儿。”周池月根据个人效率简洁地下派任务,“我先教小宇熟悉最基础的office办公软件,然后我们交替来。嘉在哥教access,陆岑风你来教python入门。”
“OK?”
“欧克!”
“还有一个多月,我们慢慢教。”她说,“你也慢慢学。”
徐天宇重重点下了头。
整栋楼寂静得只剩鼠标点击的咔嚓声,笔尖的唰唰声,以及轻而小的解答声。
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时,科技楼断电了。
太过忘我的时候,总是会发生这种意外。他们摸黑出机房下楼时,像在演谍战片。
黑暗中,除了握着李韫仪的左手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温热的感觉。她不确定。出了楼,看见一群学生奔涌着出校门,才有了光明的实感。
周池月后知后觉,蜷了蜷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温度。她微微蹙了眉,偏头问:“你也怕黑?”
“没有。”陆岑风不假思索道。
周池月“哦”了一声,语气意犹未尽的,像在回想,过了一会儿才又问:“真的吗?”
“嗯。”他说。
“那你刚才牵我干吗?”
莫停追你要努力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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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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