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林嘉在静静地听她讲完,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还有,林哥,”她犹豫着说,“你知道陆哥……陆哥他……”

“他怎么了?”林嘉在的语气太沉稳了,仿佛发生的一切他都晓得,从他口里问出来的话,像是鼓励她说下去。

李韫仪试探着:“他好像是要出国了,对吧?”

……

球场上,徐天宇快被陆岑风虐惨了。

“那学弟怎么还不来啊?”他摆着手说不打了不打了,一骨碌就在篮筐底下坐下了,不停地扭头回望着操场中周池月所站立的位置,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不会是恶作剧吧?那我可要把这小子找出来揍一顿。”

陆岑风捏着球,几滴汗从他额角滴下来,带起了他声音里的一丝涟漪:“怎么,你很希望他出现?”

徐天宇被噎了一下,转而反击道:“没有倒是没有,毕竟我没风哥你那么有信心,你说万一周周见色起意,直接答应人家了呢?”

陆岑风没好气将球往他那里扔,准头挺足,一把扔进他怀里,徐天宇做出受了内伤的表情。

恰在此时,操场上一道人影正向周池月狂奔而去。

定睛一看,徐天宇“啊”了一声,正在交流中的林嘉在和李韫仪也暂停了,都很意外。

这边周池月瞧着自己面前站着一位个子比她矮了半个头、身材纤细、头发剪得很短、看着很乖巧的……女生,也微微惊讶。

“学姐你好,”女孩微微喘着气,脸颊还有点红扑扑的,很是羞涩地说,“真的很抱歉,约了你居然自己还迟到了。那个,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伸手递过来,是一串绣着“金榜提名”的手工钥匙扣,“周池月学姐,真的真的特别崇拜你,希望你往后能继续加油!对了,我来自高一零班!”

说实话,周池月被惊了一跳又一跳,但她最后的关注点落在了这个“高一零班”上。

高一,也有零班了吗?

据学妹所说,因为高二零班这个物化政班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太亮眼,加上经过了半年的高考政策研读,教育行业都对选科有了新的认识。经校领导研究决定,这届高一现在就立即直接分班、不需要等到高二,并且增设物化政班,加到两个班,其中成绩更好的那个班,就延续了周池月他们开创的名称,零班。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果真他们这第一届就是用来实验的小白鼠啊,周池月感叹。

但小白鼠们似乎也拥有自己的成就感,至少她是很开心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那个,那我就先告辞了,”女生的脸颊憋得越来越红,也许烫得可以蒸馒头,“学姐,祝零班长长久久,祝你越来越好!”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

周池月哭笑不得,再一转头,瞧见篮球场那四个眼观鼻、鼻观口,她往那边招了招手,示意过来。到操场,来都来了,不如散个步再回去晚自习吧?

徐天宇得到召唤,刚要挪步追着已经迈步过去的陆岑风,背后李韫仪就叫他名字:“能不能教我打个球?”

他回头,见林、李二人都在原地没动,有点疑惑地挠挠头:“好啊!”

陆岑风跟在周池月身边,鞋底下塑胶跑道的白色分割线在黄昏的光晕之下格外清晰,走了小半圈,他终于没忍住问:“刚才她跟你说什么?”

周池月顿了一瞬,随即笑得有点直不起腰。

“陆岑风,没想到你也爱八卦?”

“周池月,你真的很招人喜欢。”他侧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低地说。

明明是陈述句,明明陈述的也是事实,明明应该听着是很悦耳的话,怎么听到耳朵里咬牙切齿的,这么别扭呢?

“比起被男生喜欢,我觉得被女生喜欢,我会更开心。”她嘿嘿笑,“这说明,我真的很好很好啊。”

是这样么。

“那你不想要被男生喜欢吗?”

陆岑风陡然问出这个问题,周池月的笑有点僵。啊?怎么延伸到这里的?她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也不是,只不过现在不适合考虑这种事。刚才那个学妹,是因为得知我N顾茅庐争取选科、开创零班,有点儿见偶像的心理吧,被人这样惦念着,感觉很好,所以我也得继续加油——哎,散完这圈,就回去做题!”

运动场一圈四百米,走这儿来,得有三百米了,还有一百米的时间。

陆岑风把步子放得很慢很慢,但她完全不懂他的心思,一股脑儿匀速走在了前面,他想了一秒,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怎么了?”周池月不自觉也放慢脚步。

他没讲话。也许黄昏这份偶然的漫长,注定是要偏爱少年的,在粉紫色的晚霞之下,他的发旋映衬出亮色,眼神也在滚着的火烧云之下,显得灼热、炽烈。

像是,说不出的难言之隐,全掩藏在这样的眼神下面了。

好吧,长得帅的确是会有些特权。至少周池月没催,还能耐心地等待他要说的话。

“如果这次期初考,我考得非常差——”

又要装学渣演戏?

周池月:“哦,没事啊。”

“如果下次考试,我有事不来考——”

周池月:“啊?那怎么了?”

“如果——”

周池月:“嗯,挺好。”

陆岑风斜她一眼:“你好敷衍。”

“谁让你先矫情的?”

陆岑风:“……”

他抿了抿唇,生了三秒的闷气,结果转瞬又把自己给哄好了,咕哝着:“你就不能骂我两句?”

周池月看向他的眼神登时变得奇怪,哪有人上赶着讨骂的?

她才不要如他愿。

“周池月。”

“嗯。”

“周池月?”

“嗯?”

“周池月!”

“嗯!干嘛!”

陆岑风湿润润地看她两眼,认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

“什么?”

他垂眼,又把话吞回去:“没。”

周池月:“……”

一圈散完了,要回去晚自习了,陆岑风才开口,目光显得停留得很长久:“以后碰到今天这种情况,我不在的话,也得让他们几个陪着你吧,谁知道给你写信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罢,就默认她同意了,踱步飞快,好像不想让她拒绝似的。陆岑风,你幼稚死了!

……

第二天,期初考试,老样子,按成绩排,但这回有所不同,零班这个选科不再自成一个考场。

他们和物化生的1号考场拼班了,反正只有最后一场考的学科不同,老师只要注意他们五个人不发错卷子就可以。

校内自测,形式不太正规,第一场竟然是利用这天的晚自习开始考校。

排好桌子、收好私人物品之后,周池月拎着书包,等伙伴们一起去楼下的考场考试。

李韫仪先出来,随后是林嘉在、徐天宇,他们三个从操场回来后,就有点怪,今天精神似乎都不太好。不过期初考不是很重要,拿不拿百分百的状态应对其实无所谓。

“周周,考完试,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李韫仪说。

周池月点点头:“好啊。”

“嗯。”

陆岑风收拾得尤其慢,他甚至好像还把自己的课桌慢慢悠悠地擦了一遍。周池月咕哝这什么毛病,洁癖成这样?

“你们先走吧,”他把擦过的纸巾扔掉,又抽了张新的出来,然后抬眼看着周池月的眼睛,似平静无波,却又不断往下沉,他唇角动了动,“我还要一会儿。”

周池月瞄了眼手表:“行,那你快点儿。”

“好,”他没再看她,“拜拜。”

考场里,她是1号座位,后面的2号坐陆岑风,隔壁那一列按S型走位排过去,第一桌坐的是10号座位的边树。

“复习得怎么样?”边树隔着过道问。

周池月正把文具挨个往外掏,闻言随口答了句“还挺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附近的人除了零班,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忘了,这不是他们五个人的专属场合了,有些话不能随便胡说出来。

语文这场监考是齐思明,他提前十五分钟进来,所有人都噤了声。语文书、素材本、古诗词整理等等全被勒令送到门外去,不让再复习。还有十分钟,开始发答题卡了。

周池月把考号用铅笔涂好,大致看了下卡上扣的空,还是老样子,题型没变。做完这些工作,她转过头瞧了一眼,蹙了下眉:怎么搞的,他在楼上磨叽什么?

还有五分钟,广播提醒发考试主卷,共有两张。发完了,他还没来。

周池月举手示意:“齐主任,我们班陆岑风还没来,我上楼去找一下他。”

这考场缺一张卷子,齐思明正站门口,就在周池月桌前,忙着在校群里联系流动监考拿卷子呢,忽然听着这一声,不假思索地回:“找什么?他不是不参加这次考试吗?”

周池月“啊”了一声。

“他没跟你说吗?”流监脚底踩着风火轮速至考场,一句超大声的“刚是谁没卷子”把齐思明的声音压在了下面,“他请了几个月假去上托福课。”

周池月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愣住大概半分钟,她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林嘉在,李韫仪,徐天宇。

他们神色各异。林嘉在冲她摇了摇头,徐天宇给她递了个口型,但她什么都没看进去,李韫仪跟她对视上后,抿了抿唇,愧疚地把睫毛埋了下去。

——他们都知道。

周池月当下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本场考试开始,考生开始答题。”广播里打了铃,播音员语气严肃而正式。

她回正身躯,盯着卷面上的[现代文阅读Ⅰ]发了半分钟的呆,在齐思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过来提示般地敲了敲她的桌面时,她倏地起身。

“干嘛?”给齐思明吓一跳。

周池月语气冷静:“我有事出去一趟。”

齐思明眼睛瞪圆了:“这是考试——”

“我知道,二十分钟。”她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从前门跑出去,路过齐主任时一个眼神也没停留,似乎还是那么平静。

她跑了出去,徐天宇秒跟着立起来,李韫仪刚想站,只见齐主任叉着胯气得不行:“干什么干什么!给我坐下!一个个的想干什么?零班给我安静答题!还有一班的人,这是你们赶超的好机会,看什么热闹,快写!”

一顿劈头盖脸下来,只得作罢。

周池月跑上了五楼,不在,没有,高二零班现在是考场,里面的人正安静地答题。

所以他去了哪儿?

她冲下了楼梯,冲出了教学楼,一路朝着校门狂奔。

这一刻,她恍然意识到,陆岑风的离开,其实早已有迹可循。他的话里、行动里,全都在暗示,只不过她太迟缓了,一点儿都没往这方面上想。

附中原来有这么大吗?附中的的大门有那么远吗?她从来没像这次一样,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点。竭力跑了好久,跑得气喘吁吁,跑得满头大汗,整座校园寂静到她只能听见风声和她急促的喘息声。

终于,隔了老远,她的眼睛触及了陆岑风的背影。

少年脊背削薄,校园里的光点落于柔软的发丝之上,忽明忽暗游离。他拎着一个轻飘飘的书包,似乎什么也没装,却似乎,已经将他最想要的东西带走了。

周池月喘了口气,忍住因奔跑而带来的喉间的锈味,不知哪来的声量喊道:“陆岑风!”

也许是她最高的音量了。

陆岑风好像顿住了。

周池月心说好啊、你还知道要停下,结果下一秒,他把微转角度的头颅拧回去,又开始向前迈了两步。

装没听见吗?

周池月觉得自己快气死了。

跑不动了。又气又累。她随手扯下左胸上的名牌,使劲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脊上,然后受了力的作用,又重重地弹了出去,掉落在地上“啪嗒”一下,很大一声。

即使用了十成十的劲儿,但东西太小,根本不会疼,大概连挠个痒痒都不如。

那道背影再次顿住。

然而这次他终于回过头来。路灯下,那个影子显得那么孤寂,而他本人,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沉默完,他微微弯了唇角,却不像在笑。

周池月边顺着气边眨眼跟他对峙。

说话啊你!

哪知他突然撇开眼神,弯下腰,将弹落在地面上的名牌捡了起来,走了四步到她面前。

什么话也没说。

他用自己的袖口把她的名牌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手指带过时,摸了两下她的名字,然后轻轻捻起她胸口的一撮校服衣料,把它细致地别了回去,认真、专注、小心翼翼,“别摔坏了。”

摔坏又怎样?

你个笨蛋!

周池月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动作的变化而挪动,直到他停下来,她注视着他抿成直线的嘴唇问:“你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回去考试吧。”陆岑风松了手,退开一步,“不然作文来不及写。”

“陆岑风!”

“……嗯。”

她要听的是这个答案吗?

一拳打在棉花上。

没法儿交流。

气死,气死!

“你要出国,什么时候的事?”

陆岑风敛眸:“有一阵子。”

周池月咄咄逼人:“为什么不说?”

陆岑风掀起眼皮,下颌线紧绷着,先是一句道歉,“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故意的。”周池月憋着气,声音密密麻麻地扎着他,“你挑考试的时候走,就是拿准了我被困在考场、没法拦着你、问你,所以呢,一走走三个月,后面会回来吗?你是不打算再见面了是吗,不告而别很好玩儿吗!”

任何感情都需要维系。对学生们来说,一周、一月不见,可能就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了,说了再见的友谊都可能消散,不说再见,是不是从此以后的轨迹再无交汇?

那些被赋予真心的东西呢,难道不需要有个交代吗?

“……我不是。”

“出国留学是什么多说不出口的事情吗,你有好的前途,我会为你开心,你不敢出口,是觉得这点祝福不值得你在意吗?”

“……我没有。”

她浑身竖起了刺,厉声质问道:“那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

他微愣,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

原本是要回答这样的话的,可是出口不知怎的变成了另外的、天差地别的句子。

“你和他们不一样。”他说。

周池月气上头喊:“有什么不一样?”

陆岑风扯出笑:“不同就是不同,需要什么理由?”

筑起的认知早已塌掉了,曾经她认为他们来去零班都是自由的。可他要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才发觉她脑子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这叫人如何冷静……如何冷静?

“我需要什么理由?难道我不需要一个解释吗!我和他们,都是你的伙伴,我们五个人是战友,我们是朋友!”

“你不是!”

陆岑风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他目视着周池月,有那么一刹那的茫然,忽然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而与此同时,周池月震惊了,她想,该先问“凭什么我不是”,可望着他兀地眼圈发红,牙齿咬着怎么都松不了。

“你不止是。”

陆岑风呼吸重起来,收了下眉心又松开,并回以黯然的眼神,低着嗓音补充。

周池月松了牙:“陆岑风,我是谁啊我,我不止是什么——这样破烂的理由你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不是破烂的理由。”他说。

周池月:“不是吗?”

“我认真的!”

“这样就够打发我了?”

陆岑风被逼急了,没控制住自己,就那么脱口而出、毫无预料地打断她:

“因为我喜欢你,够吗!”

有看到大家的安慰,谢谢啦~

接下来剧情和感情并重啦!终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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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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