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张户口本上的关系

迟言......是你吗?

你终于肯见我了,对吗?

躺在病床上的夏初长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身旁背对着自己的女人,不顾手上扎着的输液管针头,颤抖着手想要去够心心念念之人的衣摆。

她看着这抹背影,手悬在空中顿了几秒,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又收了回去。

迟言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连忙挂断电话。

她转过身,看到昏迷了整整三天的人终于苏醒,她赶紧按了一下床头上的呼叫铃,满眼心疼的对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人说道:“说什么呢,什么见不见的,脑震荡也会说胡话吗?”说完还作势去碰夏初长头上的绷带。

夏初长盯着迟言的眼睛,没有躲避,反而很是配合的将头靠在迟言的手心里。

这下踏实了。

迟言揉了揉夏初长的脑袋,便将手收了回去说道:“好了,不闹了。医生说你只是头部和手肘有些擦伤,尾椎虽然的确磕到了,不过好在你命大,落到了铺着的软垫子上,静养一个月就好了。”

这又是哪个桥段?

夏初长注意到自己床位上挂着的沾满湿漉尘泥的校服,一切了然于心。

“迟......老师?”

“这里不是学校,你可以不用这样叫我。”

“好的小言姐姐。”

迟言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的忧虑也稍微松了些,说道:“看来脑子还没摔坏,这样才像你。”

“这两天我也和学校沟通过了,也调查了监控了解事情的经过,医药住院方面的钱他们会全权负责,只是我可能没办法一整天都陪着你,但我保证每天肯定都会来,尽量早些批完卷子......”

夏初长看着迟言承诺着未来一个月的安排,轻声说道:“没关系的,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迟言见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自责的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外婆把你托付给我,我居然还让你在自己的学校出了事,我这怎么跟她交代,唉......”

一声铃响,迟言从兜中接起了电话:“喂?是,我在医院。”

“嗯,这节课算他们自习,让学委管一下吧。”

“她去哪儿了?什么?不在教室?”

“那就拜托你帮忙代一下课可以吗,你也知道的,家里小孩受伤了实在照看不过来。”

“好,谢谢林老师。”

迟言挂断了电话,抬眼看着坐在床上正满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人,无奈的摇晃着手机:“托你的福,提前下班了。哦差点忘了这个......”

夏初长好奇的看着迟言从床边端出一个不锈钢保温桶,瞬间嫌弃着拧紧了鼻子说道:“你这不会放了好几天的吧?”

迟言拿出保温层,打开了饭盒:“是啊,热气腾腾的专门为了毒你。”

“哇,你做了这么多菜啊?”

“别乱动,手上还输着液呢。”迟言轻拍了下夏初长想要徒手拿肉的手背,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双筷子,夹起了一块排骨吹了吹,递到夏初长的嘴巴说道:“以形补形,多吃点长身体,张嘴。”

夏初长咬了一口,嘟囔道:“我不是小孩儿了,还长什么身体。”

“是是是,不是小孩儿了。来,再喝口汤,医生说你这个时候需要补点营养,看你这嘴干的都起皮了。”

夏初长撇过头,避开嘴边递过来的勺子,恃宠而骄的噘着嘴说道:“我不要喝汤,太腻了。”

迟言觉得也是,默默扒拉着饭盒里的菜说道:“也是,那吃个菜吧,我特意油盐放的很少。”

千哄万哄,夏初长这才张着嘴巴,等待着身旁之人耐心的投喂。

这个时候,她还是愿意迁就我的。

只是这个世界的她,似乎比往常还要温柔。

是因为自己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吧。

她一向这样。

最开始的迟言,是在夏并秀家中的院子里,见到了扎着两只小辫,穿着黄色的碎花裙,坐在大树底下,不顾泥泞拿着小铁锹一下一下凿着的夏初长。

“夏老师,这是......”

夏并秀缓缓扇动着手中的蒲扇,慈爱的看着院中的小人,将自己白净的小脸弄得脏兮兮:“八年过去了,这就认不得啦?”

迟言又看了几眼,惊讶道:“初长?都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哭呢,现在还真是认不得了。她这是在挖什么呢?”

“她在埋她的小猫。”

迟言有些诧异:“她这么小,不害怕吗?”

夏并秀笑着说道:“九岁的孩子,想问题的思路......有时候反倒比我这样迂腐的老人家要豁达些。”

“‘要把小黄送到爸爸妈妈身边陪着’,这是她最开始说的话。”

老人看出了迟言眼里的疑惑,耐心解释道:“她爸妈死在一场车祸,我和她一起去的葬礼。”

“那个时候,四岁不到的小孩么,其实什么都懂了,哭得不可开交,抱着盒子不肯撒手啊。”

“我就骗她......说爸爸妈妈在地下,会通过神奇的隧道去往另一个世界。”

“或许是见到两个活生生的人此刻正僵硬的躺在了棺材里,之后又被土埋在地下。”

“也不知道我的话当时她有没有听懂,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是信了,所以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小黄吧。”

迟言惋惜着这段悲伤的经历:“这些年,您一个人抚养她长大,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动,您的岁数也该注意一些了。”

夏并秀接过迟言递过来的水:“不碍事,正好活动活动我的筋骨。唉,就怕她现在上了小学,街坊邻居包括学校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啊,反倒让她想得更多了。”

“其实我觉得孩子没有父母其实也不算是天大的坏事,对吧?”

“在这段成长过程中,父母双全,其实并不是必要的条件,在一个和谐友爱的环境中成长才是必须遵守的。”

“多少人为了所谓的完整家庭,而隐忍伴侣不忠的行为,可他们哪里知道,在没有爱的完整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心理也未必是健全,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

“我们这个年代又有多少......算了,不提了。”

夏并秀话锋一转:“知道那年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出来吗?”

迟言想起了自己那所谓亲生父母以及那些村民,拿着棍杖联合驱逐来支教的老师时,那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像是厌恶着那段过去,微蹙起了眉,沉着脸色说道:“知道,为了让我脱离那个环境。”

“那个时候的你呀,和她现在一般大,却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性子也倔强得很,看到我们要把你带出那里,眼里里全是戒备。”

“‘迟言’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把你带进家里快半年了,还不愿开口说话,花了我和那些各个领域的专家朋友们好一段时间。”

迟言自嘲着说道:“总也好过那求儿子的名,他们甚至连姓都不愿给我。”

“那时候小,我只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要被当做‘牲畜’卖给别人的,当时您和您的朋友们把钱交在它们的手上,将我带离那个地方,我还以为自己果然被卖了。”

“后来才知道,我一生的运气都是用来遇见您。”

夏并秀看着书柜上摆着她与幼年的迟言在山区的合影,想起了那段艰苦又有意义的过往,露出欣慰的微笑:“你第一次张口,说你要去学校里靠自己的双手解决自己的生计,我也应允了,但还是不放心,毕竟那个时候你才十岁。”

迟言:“所以这几年来,您暗中让庄院长以慈善机构的身份帮助我,替我规避一些错误的道路,我也一直很感激他。”

夏并秀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望着院内的枣树,背过手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呢,干了一辈子的教师,也积累了不少的人缘,但哪怕只是带你一个小丫头出来,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山中其他的女学生该怎么办呢......”

“这是我穷尽一生想去追寻的答案。”

“只是很惋惜,这一世,或许我也没有时间想了。”

“夏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上个月我查出癌症了,慢的话,还能活他个四五年,快的话,没准半年都撑不下去。”

夏并秀洒脱的笑了笑,仿佛得了绝症的人不是她一般。

迟言如五雷轰顶般呆愣的站在原地,嘴唇几度张合却也没挤出一个字。

夏并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有些犹豫不决,她小心翼翼对着迟言说道:“我......有个难言之隐,可能说出来你会拒绝,不过也很正常,我不会说你什么。”

迟言连忙说道:“夏老师您直说就好,对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夏并秀看着院中的人儿说道:“我想以后,你可以帮我照顾她。”

“啊?”

“当年我把你和她安排在一个户口本上,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她很喜欢你,我是看在眼里的。”

“这些年你怕麻烦我,不论上学还是放假都寄宿在学校里,以至于过了这么些年才见到她。”

“但每次我打算去你学校看你的时候,她一听到你的名字,都会嚷嚷着和我一起,等到你走过来了,她又钻到哪个门的后面不愿见你。”

“就像和你认识了很多年一般。”

“也是一物降一物吧,她平常胆子这么大,遇上你倒是害羞上了。”

“我知道这确实很难为你,可除了你之外,我确实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看着夏并秀纠结的神情,迟言说道:“好。”

她没有问太多,像答应“出门帮我带瓶水”似的,就这样简单的答应了下来。她将刚收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放在了夏并秀身旁的木桌上,坚定的回答道:“您说的,我都愿意做。”

夏并秀看着迟言青涩的面庞愣了下神,有些出乎意料。

她确实没有想到在她看来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在这种人生大事上会答应的如此之快。

或许以前真的是偏见吧。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这鲁莽的请求。”

“不过你放心,经济方面呢,不会让你们有压力。老师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的退休金,遗嘱上我也写好了,够养你们二人到羽翼丰满。”

“至于墓地呢,我也买好了,就在她妈妈的旁边,清明节的时候,也免的你们二人跑东跑西。”

“夏老师......”迟言听着夏并秀慢慢道着一件件身后事,眼眶渐红。

夏并秀布满沟壑的手放在了迟言细腻的手上,郑重的说道:“老师只求你们两个,可以平平安安的互相扶持彼此走完这段路,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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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友悖论
连载中南星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