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进出汇报工作，外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陆辞礼貌性地敲了下门，不等回应径自走进去。
苏念的办公室整洁清爽，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即便文件多到堆成摞摞小山，也绝不会像陆辞一样把椅子征做堆放文件的小桌用。
陆辞拉开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坐下，两条大长腿交叠，懒懒地将办公室环视一圈，目光定在内间紧闭的休息室门上。
他低头瞥了眼腕上的智脑，啧了一声，眉宇间有些不耐烦，冲着休息室的门拉长了调子：“苏总指挥，该醒醒了——”
办公室内置的休息室隔音不好，通常外间说话里面也有声响，加上Alpha五感好，在外间喊一声在里面睡觉也能听到。
同理，里面的动静外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目前陆辞没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任何动静。
陆辞换了条腿翘，打开智脑从通讯录找到苏念的号码一通输出。
——人呢？上班时间不在办公室？
——拉屎去了？
——我在你办公室，快回来，有事跟你商量
——？？？拉屎都不看智脑的吗
陆辞耐心地等了五分钟，见没人回复果断拨通苏念的通讯，通讯那头短促地“滴”了一声，而后传来冷冰冰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所拨号的对象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与此同时的休息室，被苏念摘下放在床头的智脑闪烁了0.01秒，而后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数字空间的未来将一切收在眼底，如果它有脸，此时的表情应该是一脸麻木：喂？博士，你不是说听到动静会醒的吗？
外间，陆辞的脸已经黑了下去，“滴”一声再有语音提示代表什么？代表被拉进黑名单了！
陆辞自问跟苏念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多就是情敌，最多就骂了声“细狗”，最多就捏伤了他的肩膀，最多就不小心磕了下脑袋……
额，恩怨细数一下还挺多，但不至于把工作联系方式拉黑吧，他们一个是总指挥，一个是副指挥，现在跟他闹性子，不就等同于把所有人的生命当玩笑？
“操了，还真是位少爷。”陆辞一拳捶在桌面上，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人找到拖进训练室磨磨那一身臭脾气。
谁料，拳头太有力直接摁弯了桌角，金属合金的桌子另一端翘起移了一下，又轰隆一声撞回地面。
桌子没翻，桌子上摞成堆的文件全散去了地上。
陆辞：……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应该没人信。
上一秒气焰嚣张随时都会喷火的火龙下一秒变成乖宝宝蹲去地上捡文件，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这一张纸应该是和这一张纸在一起的，这一张纸放在下面，这一沓幸好夹着夹子没散……
“这是什么？”
散落的成堆文件中，陆辞翻出了十张栩栩如生的画像，看了第一张，他嗤笑苏念有这种娘兮兮的少女心爱好，看了第二张，他嘲讽苏念三心二意，嘴上说着喜欢艾丽莎还私藏各色美女的画像，看了第三张他笑不出来了，并且重新翻看前两张画像。
这些画像似乎和他有些……相似？
陆辞连忙翻看剩下的七章画像，越看脸越黑，脸色难看到像是活吞了一只蟑螂。
——这些画像都是他！
休息室的房门在此时幽幽打开。
苏念午休睡得不错，梦到在实验室帮未来打造了一具仿生人外壳，未来数据还没导入，仿生人就因为功率过大烧坏电路炸了，炸得很猛，屋顶都被掀翻了，他也因此惊醒。
听未来说陆辞在外面他不慌，决定把陆辞在外面晾一会再去，这才符合他死对头的人设，他慢条斯理地给智脑充上电，查看陆辞发的消息。
刺目的“屎”字，不登大雅，粗鲁不堪。
苏念拉平嘴角，先前藏在心中的小疑惑无限放大，人在梦境中性格诧异会这么大吗？
在他的印象中，除却小时候的叛逆期，成年陆辞温柔、阳光，是陆家优秀的继承人，一位谦谦君子、天仙般的人物。
像“细狗”、“你他妈”这种词根本不会从陆辞嘴巴里出来，即便骂人也都用的“厚颜无耻”、“朽木不可雕”这样充斥文化气息的字眼。
起初苏念以为陆辞的异样是受剧本的角色设定影响，但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意识空间的陆辞和他认识的那个陆辞有一种割裂感，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说言行可以受外界影响，并在不受约束的时候表现出来，但一个人的气势是改变不了的。
他认识的陆辞文质彬彬、温柔敦厚，像是溪涧流水，干净纯粹、清冽柔和，而现在的陆辞充满攻击性，无意识流露的眼神极具震慑力，像是暴露在外的刀锋。
苏念担心治疗会对陆辞的心智产生影响。
与苏念意识链接的未来立马排解苏念的忧思：“治疗对象数值正常，并不存在博士您担心的情况。并且综合所有实验数据来看，治疗程序不会影响治疗对象的性格，目前治疗对象的这种表现可能是在释放本性。”
苏念：“释放本性？”
未来：“是的。人类社会，多数人为了迎合社会都会戴上面具，使自己看起来完美，只有在独处或者熟悉的人面前释放本性，梦境是潜意识中最完美的独处场所，各种欲.望可以在这尽情实现。”
“熟悉的人，”苏念胸口憋闷，低声喃喃：“我在他心中原来不算熟悉的人吗？他明明都……”
门外一声操骂打断了苏念的话，苏念整理好仪容开门，看到陆辞盯着一沓纸怒目圆睁，恨不得揉碎塞进嘴巴里嚼吧，周围文件纸业散落一地，活像被二哈拆了家。
苏念浑身气质冷了下去，琉璃瞳微垂睨向陆辞，语气不善：“陆辞，你是想拆了我办公室吗？”
陆辞闻声抬眼瞪向苏念，眸中怒意化为实质，如海水波澜汹涌，又如草原万马策腾，几乎喷薄而出，但最终还是隐忍下去。
他甩下纸页，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变态”，紧握着拳头疾步离开。
被掀了办公室又被骂变态的苏念：？？？
苏念捡起陆辞丢在地上纸，脸颊浮上红晕，emmm……怪不得。
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画成女人，摆明了的挑衅和侮辱，陆辞没当面打他是陆辞能忍。
但这种程度的刺激都不能让陆辞的大脑活跃点波动，任务是越来越难了，苏念后悔开局时笑得太大声，如今遭了报应。
希望艾丽莎能早点来，助他推动任务进度。
*
接下来半个月，苏念都没见过陆辞的面，通讯也都是单向，陆辞要跟他说什么话都通过手下的副官传话。
苏念怀疑如果不是艾丽莎的到来陆辞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艾丽莎是在一个天气明朗的清晨来的，即便来到距离战场很近的边缘星系，她还是穿着漂亮的小洋装，头上戴着顶蕾丝边的Bonnet，别着布制成的白玫瑰，额前留着卷曲的刘海，手握一把花哨的洋伞，看上去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
“艾丽莎，欢迎来到望星。”苏念在飞船停泊场亲自迎接艾丽莎，儒雅地伸手向艾丽莎问好。
他的余光关注着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根据未来的播报陆辞将在三秒后到达那里，而他也将亲吻艾丽莎的手背。
艾丽莎却出人意料地给了苏念满怀拥抱：“苏念，终于见到你了！”
穿着白色军装的青年和穿洋装的少女在初晨的阳光下相遇，少女脸上洋溢着烂漫的笑容，青年先是错愕，似乎没想到少女的大胆行径，片刻后又是纵容宠溺的笑意。
在外人眼中，他们天生一对。
艾丽莎可以说是苏念一手创造出来的人物，从性格到学识，从学识到容貌，从内而外都是苏念精心设置，即便最开始难以决断的五官后来也是苏念从数据库中一件一件选出来安上去的。
艾丽莎是苏念眼中与众不同的NPC，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网游中捏游戏角色，倾注心血后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因此他眼中的纵容不假，宠溺也不假。
至于错愕，他是没想到艾丽莎会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在创造艾丽莎的时候，他给艾丽莎倒了三杯阳光、三杯善良、三杯热情，现在看到本人他怀疑是不是全倒了热情，毕竟在设定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设定里，他是一个天才服装设计师，苦于身份被迫放弃梦想从军，之后意外在星网上认识身为医生但热爱漂亮小裙子的艾丽莎，两人聊着聊着成为了好朋友。
这次艾丽莎来答尔塔星系也是他说军中医疗改制，试行方案缺少医生帮忙，她主动提出帮忙。
无论艾丽莎几分热情，效果显然很好，陆辞回馈给他1％的活跃点。
果然还是得靠艾丽莎。
陆辞从远处走来，脸阴沉得可怕，苏念挑衅地望着他，抬起手虚搭在艾丽莎后背，让两人看起来像是相拥。
苏念俯身轻语，如同情侣呢喃，实则说着再正经不过的话：“谢谢你来帮我，我代表全军战士感谢你。”
未来：“叮！治疗对象自主意识觉醒，大脑活跃值到达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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