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收腿坐好后,拉了拉遮光帘,把大衣反扣在身前打算趁着路程最后的一个小时睡一会儿。
上官澜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这下倒是主动愿意跟他有眼神接触了。
唐昭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向下沉了沉身体,缩进外套里。
上官澜一口气堵在胸口,有点恼火。
他拿出水杯喝了口水,也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将脑袋往另一边靠了靠,尽量让酸痛的脖颈舒服一点。
唐昭睡眠质量跟上官澜差不多,但是由于车里人多,为了保暖窗子基本相当于没开,他蒙着大衣很快就被热醒了,把脑袋露出来透气时,看到了身边上官澜歪斜四十五度的睡姿。
唐昭犹豫片刻,伸手托着他的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
客车继续行驶,车里没人说话,时不时响起些杂音。
车下高速没一会儿上官澜就醒了,一路没上厕所终于在此时有了感觉。他发觉自己枕在唐昭的肩头,对方肩骨有点硌得慌,但毛衣触感很好,大衣衣领上泛着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气……上官澜坐直了身体,唐昭还在睡。
他给自己亲爹汇报了行程,提醒他来接自己。
老赵:[OK呲牙/呲牙/]
上官澜偏头去看唐昭。
他知道唐昭肯定是回自己租的房子。他们初中毕业那年唐昭的父母开始两地分居,都不在省内,每月只管给唐昭打生活费。他们以前住的老房子离学校有点远,唐昭也不是很乐意留在那个曾经住过一家三口的房子里。
唐昭爷爷帮忙联系着租了一处位于新小区的房子,唐昭搬了进去,高中办了走读,有阿姨来负责家务。
这是他们离家读书后第一次回来,唐昭要面对的是熟悉但无人的家。
上官澜知道唐昭不热衷于与人打交道,或许是受到家庭影响,他除了跟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亲密一些,其他亲戚都甚少提及,这在小地方算是比较少见的。
虽然上官澜自己也认不全自家那帮亲戚。
唐昭从小到大的朋友里,上官澜敢面不改色大言不惭问心无愧地道一声自己要是排第二位没人能排第一。两人认识太久了,久到上官澜父母几乎把唐昭当另一个儿子看。
对于这次冷战……上官澜其实心底里没大当回事。一个月过去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找个由头聊几句吃顿饭就算揭过。
找个由头。
上官澜摸着下巴,心想算了先回家过两天再说。
下车时他犹豫了一下,但唐昭在忙着穿大衣取书包,两人没能对上眼神,他也叫不出口,便直接下了车。
老赵的车停在路边,正开窗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上官澜手臂发力猛地将行李箱提上后备箱,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
“我妈呢?好几个月不见我了也不来接一接。”他哼哼。
老赵慢悠悠道:“陪你姥姥回老家走亲戚去了,后天才回。”
上官澜的爹,赵清泰,当年夫妻俩得知他们有个娃的时候,就迅速达成了共识,娃生下来随母姓。
老赵惆怅道:“没办法,你妈的姓多好听啊,比不了比不了。”
上官瑾女士赞同:“我这辈子只觉得一个姓赵的名字好听,还是在有特殊加成的情况下。”
上官澜问过:“谁?”
“赵公明。”
上官澜恍然大悟。
下车地点停了不少私家车,爷俩随口聊着,老赵倒车,慢慢汇入车流。
上官澜透过车窗遥遥地看着唐昭站在路边一棵树下,低头看着手机。
冬日的阳光寒冷苍白,他一身深灰大衣,瘦削挺拔,好似身旁那棵凋尽了黄金叶的银杏树。
回家后老赵进厨房做饭,上官澜四处转了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整理房间,在冰箱里扒拉零食。
他有种自心底而生的安逸感。
游子归家,倦鸟回巢。
乡音未改,暮色四合。
这种心态在他回家五天之后就消失殆尽。上官澜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亲子蜜月期,终于明白当代大学生放假回家后普遍将有怎样下场。
爹妈开始看他不顺眼了。
上官澜很想跑去唐昭那里避避风头。
唐昭像是听到了他心底默默的呼唤一般,在二人回来整一个星期后,于阳光明媚的上午,给上官澜发了条微信,没头没尾,言简意赅。
Don:[来我这看狗]
上官澜莫名其妙,下意识骂骂咧咧:你也狗。
但他没回这句,高冷地敲了个句号。
另一头,唐昭看到备注名为小鲨鱼的联系人发来的句号,摇头失笑。
上官澜骑着家里的小电驴,二十分钟后抵达唐昭的小区。出门时他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见面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唐昭,结果就是忘记问老赵一声手套去哪了,等骑上车被寒风一吹,他就后悔了。
但他懒得返程,只能把手尽量缩在羽绒服袖子里,可惜他今天随手一捞穿的是件短款羽绒服,袖子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的庇护,于是他……他单手骑车,双手轮流插兜。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脖子上还围着围巾,又把围巾解下来缠在手上。一路哆哆嗦嗦地抵达唐昭家楼下,直到进电梯才稍微暖和点。
敲过门,片刻后唐昭来开门,从门后探出半个身体,看到他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怎么……这是要拿围巾勒死我?”关上门后,唐昭疑惑地看着上官澜僵硬的脸色以及挂在手上的长围巾,那架势仿佛是带着什么本命法器上门寻仇。
上官澜来到开着地暖的屋子里,终于活了过来。闻言看了他一眼,把围巾挂在门边衣架上,伸手就往唐昭身上摸。
唐昭下意识后退一步,上官澜被冻得快没知觉的手猛地按在了他肚子上,隔着薄薄一层长袖单衣,唐昭只觉得腹部一凉,扭身要躲,被上官澜抵在门后掀开衣服将手贴了上去。
“卧槽!”唐昭被冰得一哆嗦,弓起身子试图避开,攥住上官澜的手想挣脱开去,奈何不占位置优势,在狭小的空间里扭来扭去,急得几乎要原地蹦起来。
“滚啊!”他难得咬牙切齿道。
上官澜硬是把手在他温热的皮肤上贴了几十秒,这才仿佛扳回一城似的,心满意足地转身往里走,边走边脱羽绒服,问:“不是说看狗么?狗呢?”
“就给你看一眼,看完立马把你剁了喂狗。”唐昭冷冷道,整理自己被揉皱的衣摆,提了提裤子。
上官澜就当他放了个屁,把羽绒服随手往沙发上一扔,熟门熟路地拐进唐昭睡的主卧,扫一眼,没有活物,遂出门直奔书房。
“得了得了,在小卧室。”唐昭及时叫住他,跟他一起往小卧室走。
房子面积不到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厅,唐昭把次卧改成了书房,半年前高中毕业以后使用频率就大幅度下降。小卧室则类似于杂物间。
屋里收拾过了,腾出一片空地,一只胖嘟嘟的小狗崽子正趴在软垫上睡觉。
“呦,这小模样还怪招人稀罕的。”上官澜轻手轻脚地蹲在软垫前,伸手轻轻摸了一把,脸上带点惊喜。
是只中华田园犬,大片的白毛覆盖在身体上,两只耳朵软趴趴的,浅棕色,摸起来手感很好。
“哪来的?”
“小区有户业主搬家,不方便带着,把一窝小狗分了分,群里领养。”
唐昭是到家前一天在小区群里看到的,只是思考了三分钟,就决定要养一只。
上官澜点点头,又问:“你开学后怎么办?”
“送我爷奶家。他们比我会养。”
上官澜觉得可行,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唐昭倚在门口,望着他的后脑勺。
片刻后他忽然出声:“你去美发店么?我想染个头。”
上官澜回头:“啊?染什么色?”
“没想好。”唐昭懒懒道,转身往客厅走。
上官澜也就跟着出来,见唐昭开了冰箱门上下扫视,拿两瓶苏打水出来,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唐昭提议:“一会儿去超市买点菜?都被我吃完了,不买你今上午就没得吃。”
上官澜点点头。
他俩厨艺都还说得过去,暑假的时候在唐昭家没少练。平时在学校除了食堂就是外卖,对外面寻常店里的饭已经提不起多大兴趣了。
“起名字了么?”上官澜朝小卧室抬了抬下巴。唐昭脱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回消息,答:“墩子。”
上官澜大为震撼:“你干点人事吧,那么可爱一小奶狗,你管它叫墩子?”
“它又不可能永远是小奶狗。”唐昭说,“多朴实无华,听着就好养活。”
“……”上官澜一脸“你有病吧”的神情,忍了又忍,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他皱眉多看了唐昭两眼,抓起手机去搜染发推荐,过了一会儿把手机屏幕往唐昭面前递了递:“染这个吧。”
唐昭抬眼去看,有点意外:“蓝黑色?”
“染色的尽头都是掉成黄色。”上官澜耸耸肩,“这个色掉色过程中,你将收获好几种不同发色。”
唐昭顿了几秒,笑笑,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行,那就这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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